南瓜怪

怎么办！我的好朋友，那只会说话的南瓜，这一个月来每晚和我聊天的南瓜，突然不见了！ 南瓜原来待的地方，仍然被一蓬乱糟糟的叶子遮蔽。拨开叶子，却露出空荡荡的地面，好像那儿从来就没有过什么一样——可是它本该在那儿的啊！在心中默念三遍不要慌，又做了三次深呼吸，我要重新来梳理一下整件事。 南瓜地其实就是我屋子窗前一片废弃的花圃。我爸看这块地闲着可惜，春天快过的时候，自作主张的撒上了南瓜籽。没想到过了一个夏天，南瓜藤和绿茸茸的叶子像是早高峰的地铁，竟然乌泱乌泱地挤满了。 我很快就发现了这片南瓜地的妙用。等我爸睡了，我就会轻手轻脚推开窗，爬出去。我的男朋友会躲在南瓜地里等我。 他每次都藏得很好，无数个绿巨人手掌一样的宽大的叶片完完全全遮蔽了他的身影。我蹑手蹑脚的走进南瓜地，一边寻找他，一边轻声唤他的名字。他总是不应我，待我走近了，却突然钻出来抱住我。 夜晚灯光下他的眼睛闪着光，南瓜藤蔓枝叶的影子在他脸上摇曳，像蛇闪动的信子。他的嘴唇贴上来，舌头急慌慌地挤进来，手掌也钻到我的衣服下面。时间不多，没那么多好浪费。不一会儿，他就要解开我的裤子，把我翻过去背对着他，一手虎口卡住我的腰，另一只手轻轻压住我的背，让我稍稍弯下身去。他顶进我的身体的时候，那股热流会从那儿开始，一浪一浪涌动着逼近头顶。 他不来的那些晚上，我还是喜欢在睡前溜出窗外，在南瓜地里坐上一会儿，听各种虫儿哼着唱一天少一天的歌。晚秋的风凉了，手背上的汗毛根根立起，和南瓜叶上的绒毛看起来一模一样。 怪事就发生在大约一个月前。那天我正准备起身回家，突然听到一个若有若无沙哑的声音：“小姑娘，小姑娘，你怎么一个人坐在这儿呀？” 我四下看看，并没有人，那声音很轻，一定是我的幻觉了。 “我在这儿呢。”可声音又响了起来。我仔细辨别来源，好像是从土壤里飘出来的。 我低下头，地上杂乱的藤蔓和叶子中间，露出墨绿色圆滚滚的一角。拨开叶子，那是一个绿油油的南瓜。地里的南瓜都是黄的，绿色的这一只藏才枝叶里就特别不显眼，之前我都没有注意到。 “你是谁？我只看到了南瓜。” “我就是南瓜呀。”那声音沙沙地说，像是喉咙里缠了一圈砂纸。 “南瓜？南瓜为什么会说话？”我俯下身子，耳朵凑近那颗南瓜。 “南瓜为什么不能说话？”声音确实是从南瓜里传出来的。 “可你没有嘴呀！” “说话不一定要用嘴呀。” 后来我才知道，这只南瓜不仅会说话，还很健谈。我不知道一颗南瓜为什么会知道那么多故事，从最高的山峰，到最深的大海，从最遥远的星辰，到最繁华的都市，他每天给我讲的故事，都新鲜得像刚榨出的果汁。他讲故事的空隙，我也会给他讲我爸我妈，我的男友，我的学校。 我竟然和一个南瓜成了朋友。每天晚上和南瓜的故事会，成了我最期待的时间。在男友来找我的日子，我也会提前一点儿溜出来，先和南瓜玩上一会。但之后我和男友的活动就让我觉得有点尴尬了，我总觉得有人在注视着我。 “你在往那边看什么？”有一次男友做到一半的时候问我。 “我没看什么呀……” “不对，这段时间你都有点怪兮兮的。” “这种时候不要讨论这个，快点继续！” 有一次我终于忍不住了，就主动去问南瓜：“我和我男朋友……你看得见吗？” “当然看得见啦，看不一定要用眼呀。” “那……那……你怎么看？” “用南瓜的方式看咯。” “我是问你怎么看我们做的事啦。” “这不是人长大了都要做的事吗？” “那也是哦……那你长大了要做什么？” “我？”南瓜用奇怪的声音咯咯笑道，“等我长熟了，我就会从藤蔓上脱落下来呀。” “呀，那你会死掉吗？” “不会不会。”南瓜的语气很轻松，“只有没长熟的南瓜离开藤蔓才会死掉。等我长熟了，就不再需要从藤蔓上吸收营养啦，我会生出腿脚，到时候我就可以去环游世界啦。” “那你什么时候能长熟呢？” “快啦快啦，到下个月初吧！” 想起和南瓜的这番对话，我稍微定下心来，今天已然是月末的最后一天，想来南瓜是提前走了？我在南瓜藤上寻找，果然，暗绿的藤蔓上，有一处脱落后形成的嫩绿新伤。 它终于长成啦，虽然再也听不到故事了，但缘分总会有分别的时刻，那就祝它一路平安吧。 一只手从后面轻轻搂住我的腰。 “想我呢么？笑得这么甜？”男友熟悉的声音在耳边暖暖传来。 “嗯~”我转过身子，仰起头，吻向他，却被他轻轻的推开。 “别急呀，今天给你准备了惊喜呢！”他神秘地一笑，藏在身后的另一只手拿了出来，“万圣节快乐！” 那是一只被挖空了心、雕出眼睛和嘴巴的绿油油的南瓜，正黑洞洞地冲我咧嘴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