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一个知乎题目回应一位自由主义政治哲学学者
最近豆瓣火了一篇文章--甚至因为政治敏感被隐藏后,导致它更火了。
这就像一个自我实现隐喻,管理员进行了神助攻。
这篇文章认为,资本主义的问题是“恒常”的,而一个玩硬的老大哥才是真正的敌人。
这似乎代表了很大一批豆瓣异见者的态度,他们惶惶不可终日、咒骂和讽刺。当然,这样的态度本身没什么问题,青年不愤怒,算什么青年呢?
但资本主义真的是一个不解决也没问题的老问题吗?国家真的是超越资本来执行自己的意志的?
我一直想找一个切入点谈谈这个点,恰好遇到了这个知乎问题。
问题:牺牲一个小女孩人换来城市里其他人的幸福这么做不对吗? 这是一个伦理问题,在现实中并没有发生。
假设有一个虚拟的城市,没有任何的天灾人祸,人们过得很幸福。
但有那么1%的人知道,这个城市的繁荣,来自市中心的一个地下室中,一个被虐待的小孩。
正是因为这个小孩一直处于痛苦中,人们的生活才会一直如此的顺丰如意。
一旦小孩不在感到痛苦,人们便会失去幸福的生活,甚至城市也会被毁灭。
小孩必须一直处于痛苦中,直至他的死亡。而到那时,人们有一定的时间寻找下一个受害者。
我们不知道这个仪式的规律,只知道有一个小孩在受苦。
求解。 我的回答是这样的:
活人献祭已经不被允许了,但是“理应被献祭”的人却已经成了所谓赤裸裸的生命。 如何理解所谓赤裸生命?先从囚徒困境说起。 让人多或人少的一方去送死,实际上均不符合高票所说的功利主义原则。所以大多数的回答往往是“我不选”,而救女朋友还是救妈的经典案例中,唯一正确的选项也是:我选择死亡。 拒绝接纳实际上体现的是把献祭者从人世的法律推向神的律法的过程。 当驳斥了所有解决方案并且选择拒绝以后,受害者的命运就是“听天由命”,这样的生命也就因此完全不受任何人间律法所保护。所以这个生命因此就变得“赤裸”。 这就是阿甘本的“神圣人理论”。每个人都可以杀死赤裸的生命而不受惩罚。 想象一下,如果一个坚持杀掉少数人拯救多数人的“凶手”站了出来,每个人都会说少数人的利益怎么办?(你怎么能僭越人类的思考极限?),但却又会想:也没办法,总是要死人的。 于是死亡就具备了合法性,无论死亡的到底是谁,任何候选者都是生命,都“可以”死亡。 所以阿甘本说必须承认所有宗教都是关于祭祀的文化实践。 在阿甘本看来,人类的共同体恰恰是被如此建立的,必须排除那些影响共同体一般世俗原则的人群,才能维护共同体甚至识别共同体。 由此他说:祭祀通过将俗世与神圣分隔开来的方式,不只是确立了政治权威的神话,并且包含了确立政治权威所必需的暴力。 神圣性的基本内涵就是指代那些可以被共同体所排斥的东西,引用一段我认为非常到位的解释就是这样的:现代社会所赖以维系的民族识别,种族识别,身份识别等等各种技术,无不是神圣人的世俗化实践。而这一实践最为极端而恐怖的应用,则体现在纳粹大屠杀上。通过将一个种族从其他种族中区分出来,并在其上贴加各种标签,再以最为高新的生物技术佐证,一个通过选举上台的合法政府,就能名正言顺地对一整个种族展开屠杀。这正是现代社会的恐怖之处。 当然,赤裸生命也可以通过“亵渎”重新回归人间。南方有一些很有趣的习惯是这样的:给神的祭品只要象征性的从厨房过一圈儿,就可以重归人间被人所食用,而囚徒困境的问题其实也是一样的,不管死的是谁,活下来的人都可以重归人间的律法拥抱(黑人或者犹太人,谁是败坏的根源?谁可以团结,谁必须杀死?) 所以这个问题,包括一系列以囚徒困境为蓝本的延展问题真正应该被思考的不是哪一个赤裸生命应当死去,而是为什么一个共同体拥有向神献祭的权力? 整个20世纪,新兴的抵抗者们都在重构抵抗的主体,从坚守马克思的无产阶级理论,到列宁的帝国主义下被剥削的边缘(因为西方无产阶级丧失革命性),再到毛主席的三个世界,实际上都是类似的尝试。 奈格里和阿兰巴丢也提出了极为相似的概念,奈格里认为所有被排斥的人(lgbt,租房者,受压迫的女性甚至单纯不愿意氪金的游戏玩家)构成了新的抵抗主体,这恰似阿甘本的神圣人。 他们没有一般的属性,是被共同体所识别的过程塑造了他们。 阿兰巴丢非常形象的描述了这种识别:在路边躺下的时候,你会发现每一颗胡杨树都别有不同,但是在全速行驶的汽车上,你会发现每一颗胡杨树都完全一样。 因此齐泽克管汽车的识别叫结构性暴力,在(资本主义)体现的结构性暴力之中,那些isis和被isis所杀的人还有被雇佣去剿灭isis的人,都是受害者。 他总结性的回答:主观暴力来源自结构性暴力,如果对边缘的剥削和为了能源的代理人战争还在打,那么实际上杀光了恐怖分子,土壤依旧会孕育出新的恐怖分子,对恐怖分子或者犹太人的识别就是维护共同体完整的关键之关键。 所以回到我们的问题,你是这个决定救不救小女孩的局外人吗?错!你是这个小女孩。拿起你能拿起的一切东西去反抗,不要再精神分裂到认为自己是坐在咖啡馆里看isis新闻的评判者,因为不知道哪天,被献祭的就是你。
==分割线==
通过该答案我们可以得出几个结论:首先共同体并不会试图排斥大多数人来实现自己对于“理想社会”的追求,希特勒也不会。因为构成一个共同体,必须要以排斥少部分人来实现,否则它本身会摧毁共同体而形成一个更小的共同体,你能想象希特勒承认自己的犹太人身份并且把经济崩溃的责任归于不聪明和勤劳的日耳曼民族吗?或者把捷克斯洛伐克和奥地利排斥在雅利安人之外?他甚至希望英国人也承认自己的雅利安身份,这就是为什么真理部式的构成不会出现在现实世界。
真理部只会出现在大多数人信仰同一线性标准的世界中,比如一些国家的宗教警察机构。
其次共同体的行为准则是满足那些在咖啡馆看isis新闻的人,并且获取他们的支持。支持什么?支持镇压isis,组建“民主”的叙利亚政府,服务石油和军工集团。所以方式必然是“美丽新世界”式的,具体的实现方法是将所有人变成马尔库塞意义上的“单向度的人”,丧失思考能力,为统治阶级服务,变成结构性暴力的一部分,作为被排斥者却假装以为自己是共同体的一部分--好好看笑话,产生优越感和安全感,努力工作和消费。
最后,甚至于你认为自己属于老大哥的共同体都是妄想,因为共同体是同利益个体之间的连结,你和资本家利益相同吗?如此,希特勒都比资本家“善良”,起码他认为德国人民能结成共同体。
这也是为什么齐泽克评价属于“左派”的希拉里才是真正的敌人,因为她表面上造就了一个不可能的联盟:一个富士康的工人也许仅仅和库克同属于性少数就被划归为同一个民主党阵营,完全无视前者正在被后者疯狂剥削,而同样,印度棕色皮肤的资本家比美国铁锈带的工人更能得到她的垂青。
也就是说,特朗普是希特勒式的人物,他认为美国人民应当构成共同体而不顾其他人民死活,这非常糟糕。但道德上比烂的话,更糟糕的是希拉里这样雅典奴隶主式的人物,她能接受和斯巴达的和平条约,但永远也不会试图解放半个奴隶。
因此即便是该文章的作者,也产生了有趣的分裂:自己铺垫的事实都是消费主义深渊,却在讲述一个老大哥要来硬的末日预言。
所以我们真正的风险是什么?是错把共同体当成老大哥,以为我们的敌人是不存在的希特勒,而看不到结构性暴力,希拉里所代表的那些结构(你也可以叫它全球化,自由资本主义体系)才是那个世界中真实存在的共同体,老大哥们当然会有帝国主义争霸,但送死的永远是平民,他们是一个阶级,无论雅典和斯巴达谁胜利,奴隶都是奴隶,无非换了个主人。
雅典城邦的奴隶主们是共同体,跟你不是。吸引了所有奴隶主,不排斥任何一个,雅典的民主是几万奴隶主的民主,几十万奴隶不算人。
你永远也无法想像,哪天自己就会发现咖啡馆里看的远方新闻变成你的生活(实际上欧洲人民已经“享受”到了),但如果你相信该作者的谎言,那我也相信,这样的画面不会太遥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