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之魂|李煜——百花后主蝴蝶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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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煜,生于公元937年,初名从嘉,字重光,号钟隐、莲峰居士,南唐中主李璟第六子。公元961年登基,世称李后主或南唐后主。
李煜天赋秉异,才情极高,玩什么都是高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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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宋陶毂《清异录》记载“李后主每春盛时,梁栋窗壁,柱拱阶砌,并做隔筒,密插杂花,榜曰 ‘锦洞天’。”
李煜的百花洞天以天地为背景,以春光为题材,以宫廷做容器,一派兴之所至的繁华天真,奢靡又质朴,这是插花艺术的帝王气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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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煜玩香,也别具一格。
李后主“百花沉浸方”:沉香不拘多少,挫碎,取有香花蒸,荼蘼、木犀、橘花或橘叶,亦可福建茉莉花之类,带露水摘花一盌,以瓷盒盛之,纸盖如曾瓦蒸食顷,取出,去花留汗,汁浸沉香,日中暴干,如是者三,以沉香透润为度,或云皆不若蔷薇水浸之最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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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江南李王帐中香”则风行了百来年,北宋两大文豪苏东坡与黄庭坚特为此香以禅机入诗答和六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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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后主“帐中香方”:沉香一两挫如炷,鹅梨十枚切取研汁,右用银器盛蒸三次梨汁干即可。
“帐中香”是典型的闺房用香,用料与制作过程都极简单,难在沉香、鹅梨汁、银器之间的微妙,香气甜而不腻,柔而有骨,香韵婉转变化。以至苏黄二人都从中体会出禅机。
香史上,能留下两款香方流传于世的并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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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提起李煜这个名字,我们通常会想起一位极度风雅的亡国之君的形象。想起那些精美如礼物般的词。想起南唐末日的黄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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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史框定的那一段南唐亡国史伴随着李煜的生平简洁明了。
当李煜的长兄太子李弘冀与皇叔李景遂争储时,李煜从来都是回避与退守的,史书记载他“醉心经籍,不问政事”。959年李景遂被太子李弘冀毒死,而李弘冀也在第二年病亡。961年,李璟驾崩,李煜在金陵(今南京)继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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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命运可以选择,李煜一定会继续选择当他的郑王而非皇帝。
自古至今,皇帝便是最苦的职业,没有之一。博学弘文、体格强健、心智超常只是基本要求,内政、外教、识人、断事,圣人王道与丑陋阴暗的政治斗争缠杂在一起。
其复杂程度超过任何一本历史小说。苦心布局,平衡牵制,构建起拥护自己的臣子党派之嫡系网络,历代成功的帝王莫不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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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治国,李煜算不上昏庸,登基之初,减免税收,免除徭役,恢复井田制,铸铁钱缓解通货膨胀,择选良臣,大胆用人。若接手的是一个百年基业上升期的王朝,他未必比大部分皇帝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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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奈南唐建国传至李煜,不过短短二十多年,政治、经济、军事都不成体系,李煜又缺乏长期经营、盘根错节的利益朋党。而这些举措没有铁腕的执行,无异于明书上的注意事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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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熙载夜宴图 局部
南唐的颓败见于流传千古的《韩熙载夜宴图》。
韩熙载,生于公元902年,高才博学,精通音律书画,颇有文名。李煜继位时,韩熙载59岁,官至兵部尚书,朝中栋梁,也是李璟留给李煜的辅政老臣。可是韩熙载广蓄女乐,豪饮欢歌,动辄托病不上朝。
局势非常明朗,北宋强霸之下,李煜 “尊宋为正统,岁贡以保平安”。保了十年的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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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熙载夜宴图 局部
971年赵匡胤灭了南汉,李煜十分恐惧,立刻去了国号,改称“江南国主”, 次年又贬损仪制,要求被授爵称臣被拒。975年,宋太祖出兵攻破金陵,李煜被迫降宋,被俘至汴京(今开封),为宋太祖软禁,南唐灭亡。978年,时年四十二岁的李煜被赐毒酒,死于汴京,那一天是七夕。生于七夕,死于七夕。
李煜的一生华美、仓促而宿命,不真实到他像是自己的一个梦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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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煜是梦到蝴蝶的那只蝴蝶。我试图梦见李煜。
我看见童年的李煜,从皇宫中的花园走过。一个看风景的孩子,一切人和事从他眼前飘逝,美丽的,宛如河流,他会跳进去嬉戏;丑陋的,宛如噩梦,他选择闭上眼睛,只要看不见,一切就会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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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从来没有试图抓住什么。连皇位也不是他争取来的。连才貌俱佳爱妻周娥皇也是碰运气的政治联姻。
他是一个好运气的享乐高手,对什么都不能深情。他对周娥皇爱得死去活来,却也能在爱妻生病的期间,和小姨子温柔缠绵。周娥皇是懂得李煜的,她死之前选择了原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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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对一切的美好,都耽于享受,真诚投入的享受。对美人,对歌舞,对香,对花,对江山都如此。诗词是他享乐的成果。他无需努力,也不需字斟句酌,他的词是天赋极高的灵魂对他的帝王人生自然而然的吟唱,是浑然天成的艺术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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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早就知道自己的宿命,也早就知道自己的不朽。所以他的一生都带着美丽的无力感。对于南唐,对于自己的人生,他都感到无力。
写《虞美人》的李煜,已经预感到自己的命数,“春花秋月”、“小楼”、“故国”、“明月”、 “朱颜”所有的意向都带有飘逝感。悲伤绝美之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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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他能够对这些美好情深一些,执着一些,或许美人留得住,或许江山能长久,或者像黄庭坚一样痴情于香,也许灵魂会得解脱。
可是,那样的李煜还会不会为文学史留下这批永不褪色的珍宝?这个在美的表象中迷失的孩子,到死都那么纯真。
而李煜的死,也仿佛是一个寓言。300年后灭亡南唐的赵宋王朝,终于断送在酷爱文艺的宋徽宗手里。蝴蝶又飞走了。(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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