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 - 也短也长

1.

为了应付即将到来的长途差旅换掉了用了快十年的行李箱，因为有些担心年迈失修的它会在冲出亚洲的节奏里半路散架，在人生地不熟的西半球掉链子是我不想面对的。这个箱子是当年咬咬牙花三百块钱从凡客上订来的，深蓝色25寸，ABS+PC材质。它陪伴着我的本科和研究生时代，跋涉于北京和南方小镇之间，在拥挤的春运路上时不时让我靠上一靠借点力。工作之后它陪我飞往不同的城市，迎接那里的第一缕阳光。谁曾想凡客很快就不复当年，而它的产品却一直不曾缺席我的这十年。抚摸着满是划痕的箱子，早已经记不清在第几次飞行中被磕飞了锁，在哪一段旅程里损坏了拉链，在哪里一个角落弄坏了一边轮子……在转动的行李带上，我总能第一时间认出它，也就这么“残忍”地任由它缺胳膊少腿地陪我到处飞。

十年，或许是一个有些许魔力的数字。什么东西披上十年的外衣，你仿佛就能感受到时间的浸泡、岁月的雕琢扑面而来。物件总是免不了越用越旧，然后破败，再将就的行李箱也免不了要被替换。到了三十好几的年纪，仿佛开始能够体会带有使用痕迹的物件独特的魅力，讨厌和旧物告别。

2.

当你想诉说十年带来的改变时，变得无从下手。语言太过苍白，生活太过琐碎。读书五年，工作五年。回头望时，当初的惊心动魄或者扣人心弦都已经退散，生活从不充满不确定充满变数变得越来越狭窄、局促和缺少可能性。即便如此，在生活的缝隙里依旧会冒出忐忑彷徨的小芽，一不小心还能长得郁郁葱葱，好像30多岁的脸上依旧泛滥的青春痘。

07年还在念书的我，肯定不会预料到10年后的我在哪一座城市做着什么样的职业，面对什么样的人生挑战。这大概就叫希望。

17年已经工作多年的我，早已经想不起10年前许过的宏愿，做过的傻事儿，如何计划过自己的人生。这应该就叫遗忘。

冥冥之中，07年好像是人生的一个转折点。带着初到北京迅速增加的20斤肉跨入那一年，远远没有适应于我如同大农村一般的北京。回到南方小镇过春节时路遇熟人，他们纷纷在私底下疯传：“你们有没有看到北京回来的某某？简直丑胖得不能看了啊，岁月啊，杀猪刀啊……”在寝室五人的围坐中度过了20岁的生日，但是总是感觉免不去隔阂打不开心扉。我将之简单归咎为彼此的争强好胜与三观不同。春天，女神师姐在某一个深夜站在我寝室门口等待晚归的我。受宠若惊之余义无反顾参加了五四舞蹈比赛。在汗水与伤痛中度过了几个月后回归辩论，看着飞速成长的队友们依旧找不到丝毫存在感。各种演出、训练加庆功充斥着青春期的荷尔蒙，挤占着学习与睡眠时间。五四群舞冠军，十二院辩论赛冠军的好运并不能够挽救学分绩。夏天，在军训午后的烈日中查询到自己成绩的那一刻简直打不起精神。继续竞聘做部长，在各方矛盾下料理队伍，熬过无数个不眠的夜晚，拿了校辩冠军。压力令我的情绪无比不稳定，横冲直撞像个趾高气昂的小辣椒，大概无意中伤害了很多人。那一年或许是我学生时代曝光率的高峰一年，然后因为不自信迅速败退下来。之后，再也没有热衷于过任何学生活动，研究生时代更是绕着学生工作走。虽然心浮气躁且心有不甘，隐隐中已经感觉到未来的发展不会是我想象中说说唱唱跳跳的模样了。在回家的火车上，我靠着行李箱掉了一会儿眼泪祭奠梦想。

无数个向左转还是向右转的决策交织成的路途上，没有正确答案。我们只是做出了选择，然后让答案慢慢呈现。而07年，我还做了另一个重大的决定。

3.

记得大学时有一次宿舍停电，本人哼哧哧爬回宿舍时听到楼道里院里某知名情侣中的女方和男方倾电话。“我知道这次去XX对你来说是很大的磨练，你务必要戒骄戒躁，努力进步，等待你凯旋。”咋舌片刻后我迅速滚回了宿舍，真是又红又专的进步好青年啊。

十年，会怎么作用一段关系呢？我想如果幸运，你们的笑容里应该有了彼此的模样，你们的举手投足里有了对方的习惯，你们的交谈里大概充满了默契。或许可以说，你们成为了这段关系的作品。

作为曾经成功动机过剩的A型人格者，凡事爱冲爱现，也因为对方在各种社交平台缺少互动而大吵过无数次。那些人人网上幼稚无比的一篇篇日志刻下了自己肤浅的模样，不加节制地对消极情绪无限放大。吵架的时候任性耍赖，还非常暴力地弄坏了自己赖以生存的破电脑，需要对方在12月的大雪天里跑去中关村给我砍一台电脑回来。两人相处这件事情本身就充满危险，我们总是会在过于自我和迷失自我里摇摆不定。

不需要怀疑，这十年的我是幸运的。虽然没有收获什么世俗意义上的成功，却好像在跌跌撞撞、磕磕绊绊里缓步前行。间歇性的自暴自弃也因为有一份包容而终能消解。我却想象不出要有多坚定的内心和信念，才能在我蓝色的碎碎念里披荆斩棘。

无意间刷微信公众号时看到发行了十年的杂志《悦己》要停止纸媒运营了。确实，十年能够让一切从无到有再从有到无。当你我的模样里都缓缓褪去了青涩，厨房与爱圆润了我们的性格，家长里短“大妈了”我们的气质，大概我们依旧会记得 ——

“你好，要不我们组一队吧？”“随便……”

“你为什么每天都在冲咖啡？”“因为我喝不惯你们北方的水，嗓子齁难受……”

“站了这么久累了吧，来位置给你坐。”“不要。”

“来，含一个西瓜霜。”“只含金嗓子喉宝。”

“给，刚给你买了一盒金嗓子喉宝。”“不要，我不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