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单身宿舍的回忆
我的记忆里,我和我父母三个人共同生活的时间不长,感觉好像只有一年,也可能有两三年,但是我确实记不起来了。那时候只有六七岁,到八岁的时候,我们就分开了。
那个时候,三口人是住在一栋名叫单身宿舍的一间小房子里,那栋楼有一点像电影《功夫》里面的猪笼城寨,从天上往下看是一个回字的样子。一共八层楼,每层楼都住有二三十户人家,我们住在六楼,每次和我妈一起爬楼,她一定会感叹,把三楼开个大门就好了。每家的户型都一样,十来平米的房间加上一平米不到的厕所和一个小厨房,有的为了宽敞一点,就把厨房搬到楼道里面了。我记得几乎都是住的厂里的职工,家家户户或多或少都是有认识的。
楼里有治安室,有小卖部,但是最多的应该就是打牌的地方。我记得好像有三四家,五楼有一家,八楼有一家。一个房间十来平米,竟然摆的下四五张麻将桌,有打麻将的,有玩扑克的。每座旁边还站着一两个人做指导,或者沦替。抽香烟的人很多,整个房间烟雾缭绕,人声鼎沸。
通常这些棋牌室会战斗到晚上十一二点,我们这些小孩子就在这栋楼里四处流窜,这家看看动画片,那家玩一玩玩具。
唯一和父母的交流就是要零花钱,父亲打牌很厉害,零花钱每次都给的很多,一二十的给,要什么吃的喝的,玩具,都是立马买。后来我和爷爷奶奶住在一起后便很少找他要零花钱了。
爷爷奶奶给的零花钱很少,一人只给两块钱,倘若我找他们每人要了两块钱,晚上回到家是肯定会被骂的。
母亲打牌时候是断不能去找她的,更别说要钱了。因为她牌技太差,只要你在她打牌的时候打扰了她,那么打错牌放了炮,这些事情统统都要算在你头上。打牌应该是她人生中的头等大事。
她也很喜欢吃零食的,我记得有一次,我和她两个人在家,吃那种袋装的杨梅,里面有一种奖券,集齐一套就可以获得一台电脑,那晚上我们连着买了好多袋,但是终究还是少一张。
那个时候的娱乐活动太少,好像除了打牌,大人们到了晚上也无事可做。毕竟电视机只有八个频道,换台还要用扭(jiu)的。
因为住的人多,住的也很近。每家有点什么动静,几乎整栋楼都能听到,特别是晚上的时候。我记得隔三差五就有一家的小孩要被棍棒教育,杀猪般的嚎叫,在回字楼中间飘荡,而我亦是此间常客。我现在也经常听到小孩子被教育的时候发出的嘶吼,我总是觉得很刺耳很吵,隔着窗户喊那家人别吵了。
我很好奇为什么那个时候的邻居住的那么近,那么多人,却都很默契的在别人教育孩子的时候选择保持沉默。
那个时候亲戚朋友也有好多住在这栋楼里,经常搭伙吃饭,伙食都是很不错的。有一次只有我一个人在家,我舅妈的妈叫我去吃饭。饭桌上有我最喜欢的烧白,于是我就开始狼吞虎咽的吃起来,吃的正兴起。我舅妈的妈说,慢点吃,别像你大舅一样,吃肉吃闷到了。我说,什么是闷到了?话刚刚说完,我就觉得有一种恶心的感觉,嘴里还有半块烧白,都吐了出来。
我被闷到了,这之后好几年里面,我都不再想吃肥肉,连看见都觉得难受。
我那时候,经常做噩梦,梦到什么人贩子啊,死人啊之类的,就会吓醒。
我记得有一次,我半夜突然醒过来,坐了起来。听到窗子外面传来很长一阵的嗡嗡声,我听着那个声音,又看看爸爸妈妈,觉得我好像不属于这个世界,觉得很孤独,你能想象一个六七岁的小孩觉得孤独吗?
后来我就很喜欢撒谎,不做作业,然后等着被请家长,这之间的一段时间每天都提心吊胆,我才会觉得真实,随时东窗事发的紧迫感才让人感到愉悦。
很多年以后,我才知道那个嗡嗡声,是混凝土震动棒发出的声音。现在想想,我觉得那时候的我就是懒。
再后来,我们一家就搬走了,亲戚朋友也陆陆续续的搬离了那里。我对那里的记忆几乎就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