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80后在三色事件后对18岁前的回忆
根据世界卫生组织WHO2016年的调查,成年人中,每五个女性和每13个男性中,就有1人表示自己曾经遭受过性虐待。其中34%的收到性虐待的孩子不满12岁 (Department of Health and Human Services)
据彭淋等人(2013)对2000-2013年间对儿童性虐待研究的回顾(N=16682),在中国,在儿童时期遭受过性虐待的人高达18.2%(注:在该研究中性虐待指的是无论儿童是否愿意,任何人在任何地方对儿童直接或间接做出的性利用或性侵犯)。每五个中国孩子中,就有一个遭受过不同程度的性虐待。
这段数据令人惊吓,不经意地看到,比重之高引起了我的思考。性侵在这几年开始被高频次提及,一直以为儿童性侵只是个案,长期以来对性侵=强奸的理解偏差也是多数人的认知,看了那部热转的中英文版本的动画片对性侵的定义后,细想来,这样的事也曾发生过在自己的身上。
对于性侵最原始的对策
童年隐约了解到面对性侵的对策来自我的奶奶,我奶奶长得瘦瘦小小,却是个能量爆棚的女性,不示弱,护犊子是她的特点,她的内心很善良,只要别人不侵犯她,她就对人家掏心掏肺的好。
从小她带着我长大,骨子里及一些基本人生观的形成多少受到她的影响。奶奶总教育我,别人对你好,你也要对别人好,别人对你不好,你也不需要原谅他,以牙还牙,虽然这样简单粗暴的教育有驳于佛教里 "佛说任何人诋毁你诽谤你由他", 但在实践中,我觉得非常管用,这也是我至今都是一个对各种宗教都感兴趣,却不入任何一种宗教的”业障“。
小学低年级的时候,我们每周六都要上半天学,放学后就会去奶奶家。有一天,她满头大汗气急败坏地从外面回来,一边破口大骂一边气势汹汹地和我描述," 呸,我都是个老太婆了,还露那玩意儿出来。谁稀罕!我就骂他,谁怕谁,他要露出来,我就看,谁没看过! " 这是我对性侵犯最原始的印象,她的不示弱,临危”豁胖“也成为了我在后来面对性侵的第一反应,骂出来,喊出来,不要逃避,不要退缩,不要表现出自己很害怕,虽然当时你真的很害怕。
遇见暴露癖也是一种性侵
我从小学就自己回家,80后的童年,社会治安还没那么乱,人口流动没那么大,也没那么多拐卖小孩的团伙,大伙的经济水平都差不多。傍晚天黑的放学路上,普希金像后,乌鲁木齐路淮海中路交叉口的小花园,都看到过自摸命根子部位的猥琐男人,朦胧的性意识已经有了,会觉得恶心,看了一眼后,故作镇定不慌不忙地走过,眼神不逃避,也不表示出惊慌,后来再长大些,学了些脏话,就会配合着迎上去的眼神骂出去,这样的后遗症也就是成了一个不怎么温柔的女子。
这样的事件还真的不是人生中的少数,仔细想来作为一个女孩子遇上的几率还真不算少。印象最为深刻的是在大三,法国读书的期间,某天放学经过别人的寝室,一个一起从国内出来的女同学在别人怀里放声大哭,因为碰到了一个穿着风衣的露阴癖。我有奶奶的基础教育垫底,那么大了,我已经可以从容面对这种变态场面了,恶心之余能淡定度过。
在法国,我搬出校区住在一个老太太家期间也碰到过一件奇葩事,老太太度假期间,我负责每天开关所有房间的门窗和窗外的遮光卷帘。一天傍晚,在老太太房间操作的时候,发现对楼的一个男人在阳台上,全裸,我俩对视了几秒,人家完全若无其事地喝着手里的白葡萄酒,身体前倾倚在阳台的栏杆上。我也“泰然自若”地继续手上的关窗放卷帘的动作,两栋房子之间是街道,对视的我们处在二楼,楼下的人只要一抬头就能看到这个裸体男人。我心里暗自啐了几口外,也就把此事消化了。后来想想还是不正常,法国也不允许公开裸体的,除非一些特殊的裸体组织聚会点以及裸体海滩内才可以。
我的内心啊就是这样被强化的,当后来的某一天我在马赛的裸体海滩上,近距离地看到了站在我身边的一具赤裸的男性下半身后,我就彻底淡定了,那天被侵犯的应该是那个不穿衣服站在我身边的男人,因为老子我上下穿得严严实实的,作为一个土气不懂规矩的中国观光客进去的。
性侵发生的地点也是大多我们认为“安全”的公共场所
就我自己的亲身经历来说,商店,游泳池,公交车,这样光天化日,被人包围的地方都是这种事情可能发生的地点,因为在公众场所,更好浑水摸鱼。
第一次在人民广场的音乐书店,我和父母分散在不同的柜台找书,突然感觉屁股被人捏了一下,等我回过头,根本不知道是人群里的谁干的,当时人虽小,但心中屈辱愤怒感已经十分强烈,之后的感觉是闷闷的,不知道如何反应,朝谁喊,目标根本不明确。事后我没告诉父母,只是渐渐变得敏感起来,即使背对着人的时候,也会事先扫一下周围的人,7分眼睛放在前,3分眼睛放在后感知可能发生的事,一直到现在我都有这种习惯。
后来和小伙伴夏天去泳池游泳的时候也发生过这样的事,水里被捏了一把,对着人群破口大骂也不妥,根本找不到对象!!
幸好我是个刚强的人,外婆革命女,奶奶能量女,母亲粗糙女,成长中她们的以身作则,让我在面对负能量的时候,自己化解,不钻牛角尖,激起斗争和反抗的意识。
接下去的两件事是我斗争胜利的例子,希望能鼓舞到你们。
初中的某天放学,我去奶奶家,小表妹在襄阳路读幼儿园,大人都有事,我便去接她了,到了幼儿园门口还早,我就在边上的小卖部里买冰棍吃,那是个夏天,小卖部开的窗口需要步上几节水泥楼梯,当我站在最上格楼梯付钱的时候,感觉屁股被抓了一把,我迅速回过头去,夏日的街道走过去的只有个男人,目标明确,我几步追上去,抓住他的衣服,破口大骂起来,内容虽不入耳应该是气势如虹的,结论是你个傻X变态,要不要去警察局走一趟。男人彻底懵了,一句话说不出来,可能没见过一个小女孩以一个泼妇的姿态对他破口大骂。当时我的心很忐忑也怕他会打我,但我当时的反应就是这样,也许我的办法不是最好,不要学习,分享出来仅为参考。没想到我一吼后,他居然萎掉了,挣脱后逃走了,留下我一个人在原地,回过神来才去取了冰棍,去幼儿园接了我妹,小卖部的老板看傻了,说小姑娘真厉害!
我的中学,需要坐公交车上下学,26路那时候还是有轨电车,该是高中了,我坐着,隐约感觉一个男人的下半身总朝我时不时地贴过来,开始我以为是车身摇晃引起的,反复确认了几次,发觉此男贴上来的节奏完全和车身摇晃的节奏不符,而且时不时能感觉到他那“破玩意儿”。感谢高中的“几何课”,我从包里掏出了圆规,隐蔽地放到了手上拿着的塑料袋中,让尖细的针头悄无声息地穿过塑料袋,等他再上来的时候,我的针就发挥了作用,他闪电痉挛般地后缩了一下,我装作若无其事,环顾四周假装看是否到站,之后,他就挪到别的地方去了。
这样的经历让我变得异常敏感,在公车里站着的时候,背后稍有人贴得过近,我就会挪动,这个时候千万不要保持不动,如果人多,转换方向也好,随便踩人几脚给个警告也比被人模棱两可地侵犯要好,踩错了可以道歉,被摸了会影响很久自己的心情。
最变态的一次是在上海图书馆,那时候高中毕业了,大一,心情不好的时候常去那里,有天从四楼的外语期刊室下来后,有个中年男人一直尾随其后,说观察我很久了,小小年纪居然在翻看法语书报,对于我国长期以来对长辈老人尊重的教育,他在说,我就“有礼貌”地听他讲,我们一起走到了图书馆的门口,他在花坛边坐了下来,让我也坐他身边,说拿一本刚借的书给我看。那个年纪真是单纯简单又不好意思拒绝别人的年龄,他拿出的是一本英语工具书,随后又拿出了一张名片给我,是GM(当时的通用),说自己是什么市场总监,以后有需要可以找他,比如实习什么的。当时,觉得有些怪,而且天色已晚,他没停,我也没打断他,最后以他从我背后伸过来的手抓了一把我胸部一侧作为结束,他居然还说了句你还小呢,我他妈的彻底呆住了,没明白这套路之深,触电般地跳起来,他不要脸地又极其自然地和我说再见,还让我打他电话,除了当场将名片撕个粉碎后,我想把刚分手的男友拖出来杀个100次。
后来很久没再去上图了,出国了,回来了,工作了,还是不想去。不过我最近一年又开始去了,躲在精神家园里让我感觉到安全。然而,我异常敏感的神经探测告诉我,那一带老不正经的有点文化的中老年人需提防,就在前几个礼拜,一个带着眼镜的大学女生模样的女孩被一个老头子拉着手,在说话,她的表情有些尴尬,极其不自然,老头子还在继续说。
我们的教育需要思考,为老不尊的我们不需要尊敬,长辈不自重的我们可以随时打断他们的说话,我们可以不凶,前提是对方得要脸。
人在成长,心里虽然常怀善念,但也被迫变得坚硬。看懂世故,不以世故处事,这是我对自己的要求。
性侵不仅发生在成人与儿童间,也发生在年幼的儿童与比Ta年长一些的玩伴,兄弟姐妹间
这个可能是会被人忽略掉的一种,我们越是对孩子模糊性的感念,他们懵懂的时候就会自己用错误的方式去探索。
我妈有个儿时玩伴,不顾家里反对,嫁给了她的堂哥,对,国家法律禁止,但只要你情我愿,还是会有发生,他们的孩子现在长大了,在英国留学,小时候见过,不合群,也不容易和其他孩子相处。他们探索的结果就是婚姻,具体质量如何,每人家里一本经,人家也不会和你细说。
小学女同学曾和我说,她和哥哥学电视里坐花轿结婚的游戏,还接吻了,那个年纪,谁会给我们提前上一课,告诉我们有所为而不为,这几天传播的那个美国动画片里,这种行为也是一种警报!大多数大人大概以为,孩子那么小,懂什么?!大错特错这样的思想,处于懂与不懂之间的孩子,需要从小就了解性的边界感。
小学升初中的阶段,一些早熟的男孩也喜欢用一些代表性器官的言语大声在女孩面前讲出,说得极其兴奋并且停不下来,女孩羞愤,终难以启齿和老师交流。如果能正面恰当地面对性教育,让这一切不再那么神秘,让大人在孩子面前从容讲述,孩子对这个领域就会有被有引导地去了解,而不是偷偷摸摸地自己扎堆议论,以一种负面的方式将它说出来,将原本正常美好的性扭曲成肮脏,不道德,羞耻的理解。
引申-作为80后,我们受到的性教育
我们的教育真的很幼稚,高中生理卫生课说到女生例假,男生会发出窃喜,顽劣的笑声。高三组织全体同学一起看生理卫生教育片(里头有男女生殖器的图片),引起骚乱一片。老师没有任何解释,这就算教是走了下形式,性教育完了。
我们这一代的性教育就是这样,令人羞愧的,耻辱的,甚至是不道德的,处女道德观强烈,毁了一代人对性的正常认知。老师逃避,家长逃避,我们自己胡乱探索。我的父母算是很开明了,在我11岁的时候就给我看了一部国外引进的女人从怀孕到生产的纪录片,然而和男人发生性关系以及如何使用安全措施始终是无法放上台面来交流的,羞于找到切入点正常谈性,如果借助第三人称,我爸妈是会同我交流的,自己以身试法会让双方都患上尴尬症,尴尬癌发作,关系紧张。
为什么那么多铺天盖地的人流广告而不是告诉年轻人要注意避孕,学会使用安全措施?
很多年后,我终于看懂了《色戒》,性可以是美好,是爱一个人的极致,这很悲哀。
孩子的性侵令人心碎,愤怒,而已经成人的我们,永远也都是父母的孩子,保护好自己不受侵犯,是各个年龄段的你需要去认知和掌握的,为了自己,也为了父母心中那个永远长不大的孩子永远健康喜乐,一生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