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离世——心理小说 连载三

(连载三）外婆离世

叶璃赶到医院的时候，所有的亲戚都已经在了。外婆看起来精神不错，看到叶璃，冲她宠爱的一笑。叶璃鼻子一酸，眼泪夺眶而出。

“你什么时候离的婚？”看到众人都散去，外婆突然问叶璃。

外婆出生于南昌起义那年，一生中数次的死里逃生，有时运的原因，更多的，还是来自于外婆的智慧与勇敢。对于外婆，叶璃一直深深的敬重，这个半小脚的沉默寡言的老太太，对于世事无常，对于人心莫测，总是能给出合乎事宜的判断。

叶璃两年前就离婚了，她一直觉得这是莫大的耻辱，家族中所有人都生活的很幸福，事业有成家庭和睦。平时大家各忙各的，聚在一起的时候，又彼此嘘寒问暖，其乐融融。叶璃记得小时候，家门口常年挂着一个五好家庭的牌子。叶璃也常常是被老师邻居挂在嘴边的懂事的孩子，这样一个优秀的榜样，怎么能够处理不好自己的婚姻，居然离婚了呢？对于离婚这件事，叶璃一直无法释怀，所以也不知道该如何跟家人开口。

既然外婆已经知道了，叶璃倒觉得松了一口气，又觉得非常对不起外婆，在弥留之际，还要担心她。叶璃摸摸外婆满头银发，眼泪又扑簌簌滚下。

“是不是那方面不和谐？”外婆关切的眼神打量着她，叶璃想起自己刚刚和前夫谈恋爱的时候外婆寄来一盒避孕套，还附上一句话：敬畏生命！

叶璃点点头。其实她和前夫的关系一直不错，两人也是和平分手。即使离婚后，节假日里两个人也经常一起带孩子出去玩，像是亲人一般。之所以离婚，是由于两个人的性生活。不是不和谐，而是，每次的做爱，叶璃都感到无法描述的愉悦、残忍、傲慢。

刚开始的时候，一切生活都很美好。有一天，前夫拿回来一套情趣内衣，黑色的皮质文胸和内裤，此外，还有一条皮鞭。虽然在工作中，叶璃常常能听到一些来访口述的SM情节，可是，当这件最基础款的行头摆在她的面前，她还是觉得浑身颤抖，她即觉得羞耻，又觉得兴奋。同时她还迅速的回忆一遍前夫的既往成长史，回忆一下公公婆婆的互动，普通家庭，父慈母爱，兄弟和谐。叶璃暗暗想，不必要如此大惊小怪，只是夫妻间的小小游戏。

可是从那天之后，就好像被触动了某个开关，前夫不停的搞些新的花样，而且装备剧情逐渐升级。刚开始叶璃也时常期待，因为确实叫人血脉偾张。可是渐渐的，叶璃觉得游戏要脱轨了。她无力喊停，因为她似乎也欲罢不能。直到有一天，在一夜混乱兴奋的梦之后，叶璃醒来，她能感觉到自己的后背在灼烧，她有点不确定这一切是真实发生的还是存在于梦中的。叶璃想忘掉那一幕丑恶的画面，她想变得理性起来，她只想要相亲相爱，她只想要温柔的耳鬓厮磨。可是每当深夜来临，似乎心底里一只小恶魔就苏醒了，叶璃感觉到那不再是一种愉悦的快感，更多的是恐惧，痛苦，耻辱的感觉。

叶璃提出了离婚，前夫觉得非常抱歉，说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以后再也不会提出这样的要求。可是她明白，那个小恶魔是居住在自己身体里的，与他人无关，只是刚好有人把它放了出来，而且那个人似乎也渐渐的被恶魔控制了。叶璃觉得无法面对那个神志不清，丧失理性，呼吸困难的自己，执意要离婚。前夫无奈答应，只一个要求，就是儿子归他。

离婚对叶璃来说是个打击，她不仅没有因为离婚忘记那些黑夜里的狂舞，而且还要面对一个人的生活，以及来自外人的猜疑不解。这一切在外婆这里都化为了一句云淡风轻的话：“孩子，人生有十八个慢坡，慢慢走，看着风景走就不累了。”

外婆于当天下午午睡中悄然离世，没有痛苦，没有挣扎。所有的家人都对这位睿智的老人依依不舍，却都很冷静克制，互相安慰，互相鼓励。追悼会结束后，亲人们都坐在一起，各自聊聊记忆中的外婆，也聊聊自己对于死亡的体会，叶璃也平静的对大家讲了自己离婚的事儿。也许是在死亡面前吧，大家对离婚这事儿似乎也觉得只是一件陈年旧事般，就连平日里最喜欢一惊一乍的老妈，听到这事儿，也只是点点头，把眼神递给老爸，老爸也点点头，说：你决定了就好，想休息的时候就回家来吧！

再次回到自己生活的城市的时候，叶璃仿佛受洗了一般，她找出许久不用的跑步鞋，觉得可以为下半场热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