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黑一雄的五个音乐短篇《小夜曲》
因为对各种音乐的喜爱，我对音乐题材的故事有种偏爱，尤其喜欢看小说家对各种音乐感触的描写。
当优美的文字和音乐结合的时候，会在头脑中产生一种奇妙的化学反应，让故事产生的想像空间在播放器飘出的旋律中伸展和交融。
不过，要在石黑一雄的这个音乐短篇合集中找到这样的阅读体验可不容易。
在《吟唱者》中，事业开始走下坡路的爵士乐手Tony Gardner和自己共同生活二十多年的爱人，在水城威尼斯展开了一场独特的分手之旅。
石黑一雄为这个故事选择了三首曲子：By the Time I Get to Phoenix; I Fall in Love Too Easily; One for My Baby.
三首都是经典老歌，曲子里有人生的难忘故事，曲子外则是故事主角人生浪漫时刻的见证。
然而，在特定的时刻和特定的场景把它们依次唱出来，却变成了这对伴侣关系正式终结的伤心之曲。
故事中的这三首曲子都是男主一个人唱的。
这不奇怪，毕竟是虚构的小说。
要做一些猜测的话，我想男主的故事原型有Tony Bennett的影子，这也可以从石黑对唱腔的描写中看出一些端倪：
“But his voice came out just the way I remembered it - gentle, almost husky, but with a huge amount of body, like it was coming through an invisible mike. ”
突然之间，笔锋一转，看似表达怀旧的赞美变成了对美国歌手（而且是最好的）的刻薄评论：
“Like all the best American singers, there was that weariness in his voice, even a hint of hesitation, like he’s not a man accustomed to laying open his heart this way.”
完全出乎预料，着实让人吃了一惊。
再来看看第二个故事。
标题直接采用了Ray Charles的经典歌曲名。
步入中年的查理和艾米莉夫妇婚姻出现了危机，丈夫想到了找大学时代两人的共同好友雷蒙来救火，唯一的要求就是不要和艾米莉谈起学生时代的共同爱好——爵士乐。
这两人在学生时代是怎么度过那些难忘的音乐时光的？
雷蒙的回忆：
“We loved playing different versions of the same song, then arguing about the lyrics, or about the singers’ interpretations. … We were especially pleased when we found a recording- like Ray Charles singing ‘Come Rain or Come Shine’-where the words themselves were happy, but the interpretation was pure heartbreak.”
又出现了一个强烈的对比：happy vs. pure heartbreak.
这首歌是否真如此？
听一听，再看看故事，似乎可以说是雷蒙的心曲。但好像又不是这样，也许说是艾米莉的更确切一些，尤其是在雷蒙假装完全记不起那些美好时光的之后。
三个人的关系很纠结，石黑近乎白描的呈现手法会不断制造出一些出乎意料的东西，推动着你看下去，看完之后又会感叹，就这样了吗？真无聊。
相见不如不见。
第三个短篇《马尔文山》和第五个《大提琴手》没有特别出彩的音乐描写。
两个故事的主角都是有些音乐潜力，有抱负并想有所作为的年轻人。
虽然没有在故事中明确表现出来，但石黑对年轻人那种缺乏激情和投入的温吞状态做了相当精准的描写，让你能很清楚地意识到他们的前途并不光明。
比较有趣的是第四个短篇《小夜曲》。
故事是第一个短篇《吟唱者》的延续。
与丈夫离婚后的Lindy依然活的相当出彩，成为被大众媒体追捧的名人。
在整容手术后的修养期间，机缘巧合碰到了郁郁不得志的萨克斯演奏家斯蒂夫。
两个人，一个是感情的失意者，一个是事业的沦落人，在彼此的靠近和了解中重新发现了人生再出发的动力。
这个故事里有一首推动叙事的萨克斯曲子“The Nearness of You”值得一听。
有好几个版本，感觉最接近石黑文字描述是Denise Solee的演绎。可惜音频里找不到这个版本，在QQ音乐里倒是有。
“When the band go III-5 to VIx-9 while I rise up in intervals you’d never believe possible and then hold that sweet, very tender high B-flat. I think there are colors there, longings and regrets, you won’t have come across before.”
总体来说，石黑笔下这五个短篇的情感色调都不是很明快，像英国的天气一样，难得见到阳光明媚的日子。
各个主角乍一看还不错，但一股股自我挣扎、怀疑和否定的暗流涌动着，让你觉得他们人生的小船随时可能被弄翻。
在看似最不可能的时刻，石黑会让故事人物的命运走向发生出乎意料的改变。
这恰好也是爵士乐的特点：随性发挥，不可预测。
石黑看起来显然是深得其中三昧的。
不过，要是你想从中获得什么激励和鼓舞的话，肯定会失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