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父亲逃跑
病床上这个干瘪皱巴的老头是我的父亲,鼻上插着氧气,身上布满了监测仪的管线,抢救室里静悄悄的,衬的吊瓶仿佛也滴哒出了声音,冷冽冽的一点一点滴在我的心上。
父亲几次肚子疼到晕瘚都没给我来个电话,因为他知道我开车去市上接孩儿去了,他怕吓到我,他就这样一个人捱着撑着挪去了医院,算到我回来的时间才告知了我,我的父亲他太过懂事,以至于他清醒后几天的时间里我都一直在埋怨他。
现在,几经折腾后,挂上点滴的他大致实在没了力气己沉沉睡去。我就这样握着他的手蹲在病床前不敢眨巴一眼,岁月啊,你终究是偷走了我的爸爸,让他从一个干炼风趣、伟岸挺拨的男人变成了一个瘦小干枯的老头子,你看,他的头发已经稀疏花白,深陷的眼窝周围刻满层层皱纹,那个曾经架着我看电影,背着我上学,背着母亲给学生的我买高跟鞋,抱起我就跑的父亲在我的指缝间悄悄地溜走了。
小时候的我体弱多病,尤其到冬天难得出门玩耍,听着街门上小伙伴们的嘻笑打闹声我的猴子屁股就坐不住了,母亲最终耗不过我的死缠烂磨,许得我暖阳的午后玩个把小时,于是我便吹着鼻涕泡撒着欢跑向了自己的队伍。这天大伙玩的是捉迷藏,可我终究是实战经验太少,不一会儿危险就己逼近,眼看蒙着眼的黑子一把就要抓住我,吓的我屏息凝视眼睛一闭心想完了,这时只听背后一声嘟囔:“抓我闺女,臭小子……”猛得有人一把扛起我噔步就跑,低头一瞧是父亲,我大喜过望,而黑子也发现了端倪,一把扯掉眼罩追着我大喊:“赖皮,赖皮……”我在父亲的背上得意的做着各式鬼脸:“抓我呀……抓呀……哈哈哈哈.....”,这下,小伙伴们团结一致呼拉一下全追着我爷俩跑,父亲一直扛着我绕着街道嘻笑着跑回了家,亏得母亲及时端出了大把的糖果,才使小朋友们没和我拉仇恨……。
这些过去的一点一滴只有在这样静谧的午夜才会清晰的漫上心头,现在攥攥父亲的手,己开始温热,我这颗悬着的心才得稍息片刻。
第二天,第三天,父亲稍有好转,可医生来了四、五拨,从头到脚检查做了一箩筐,血液抽了十几管还是没能搞清父亲倒底什么病,第五次B超后我彻底怒了:
“爸,明一早我带你去大医院,不在这儿了”。
“女子,别折腾了,我这不己好一点了吗”我知道父亲又心疼我的钱袋子了。
“不是商量,这个主意我来拿”。我又和他犟上了。
父亲终究是没得力气和我辨。可我没想到医生不同意转院,几经协商无果的情况下我暗自决定:带父亲逃跑。我需得知道这种广普消炎的表象下倒底隐藏着什么样的病症使得父亲疼到几近晕瘚。
父亲的喘息声将夜拉的很长,终于捱到六点,悄悄下楼把车挪到医院楼口,上得楼来挎上包,给父亲扣好棉衣戴上帽子,做贼似的搀着他轻手轻脚经过护士台,还是被值班护士看到了:“24床,这么早,去哪里?”我打着哈哈赶紧把父亲塞进电梯,迅速摁下“1”,生怕认真的护士妹妹追下来麻烦,安顿父亲躺在后座上,我连忙发动车子一秒不停的带爸爸逃离了医院。
带爸爸逃跑,就像小时候他扛着我跑一样,虽是鲁莽,现在想来无比正确。大医院检查后,父亲己被延误了手术的最佳时机,我有些后怕,好在这里的治疗是对症的,哥哥也心急火燎的扔了生意大老远赶了回来,几天来的不眠不休后终于可以喘口气了,给哥哥交接一番后我准备回家洗把脸睡个觉再去前期医院处理我惹下的祸事,背起包刚要出门,父亲颤颤的喊我:
“女子,你回来”。
父亲干巴巴的手摸索着他的衣服口袋,半天掏出一碎的零钱,哆嗦着刨出最大的一张二十说:
“女子,给你二十个元”。
我愣住了:“干什么呢?呵呵,针挂糊涂了?”
父亲见我发呆竟有些不好意思的嗫嚅道:“今天你生日,一会出去吃碗长条面”。
我一时激动的不知说什么好,于是跑回家稍做休息,做了一顿长长的面条驾车打包来医院,和爸爸,哥哥一起吃,虽然面己有些坨,但这长长的面条也是希望爸爸能长长久久的守望他的儿女。惹的“祸事”?管它去,先吸溜了这碗最好吃的生日长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