优雅与性感：古希腊神话中“天鹅”形象的流转与变形——以“丽达与天鹅”的故事为源头
古希腊神话作为原始氏族社会的产物，是欧洲最早的文学形式，大约产生于公元前８世纪以前，它是西洋文明的始祖，其中各种神话人物和形象被后世文学，甚至是所有与文艺相关的领域所延续和引申，包括画作、歌曲、舞蹈、饰品形象等等。 与中国传统神话不同，古希腊神话中的神，无须脱离尘世断绝七情六欲，而是与人同性，既有人的七情六欲，也会直接参与人的生活。海伦与特洛伊战争的故事几乎家喻户晓，而海伦的身世也极具西方式神话色彩：众神之神宙斯为斯巴达王后丽达的美貌所倾倒，于是化身天鹅，引诱了丽达，继而丽达生下了两枚金色的天鹅蛋。一枚孵化了双子希腊英雄卡斯托尔和波吕丢克斯，一枚孵化了吕夫涅斯特拉和引发特洛伊战争的海伦。在神话中，天鹅成为神的替身。然而宙斯为什么要选择天鹅的变形，而不是其他形象呢？在欧亚大陆的东方文化和西方文化中，天鹅很早就被人们所认识。由于天鹅的羽色洁白，体态优美，因此普遍被视作为纯洁、优雅、高贵的象征。但本身在希腊神话中，天鹅是宙斯的变形，天后赫拉的圣鸟，太阳神阿波罗的神鸟等等。 （1）天鹅形象在文艺作品中的流传 文艺复兴时期，出现了有关“丽达与天鹅”场景的图画描绘。在威尼斯1499年出版的“寻爱绮梦”一书的插图，以及稍后的1500至1505年画家朱力坎帕尼奥拉的雕刻，内容都包含丽达与天鹅发生性行为的画面。 意大利画家达·芬奇于1506年，以“丽达与天鹅”为主题，创作了一幅装饰画（图1）。
达·芬奇的画作本身为数不多，在这其中描绘女性裸体,并且直接刻画神话故事场景的作品，世人仅能见到这幅《丽达与天鹅》。其意义，不仅拓宽了对画家绘画题材范围的认识，更是影响到了其他文艺作品的创作热情。尤其是文艺复兴时期，这幅画成为了一个浪潮的开端。在这幅画完成后的400年里，“丽达与天鹅”的神话故事被不同流派的艺术家演绎：1529年意大利米开朗基罗，1555年威尼斯列托，以及之后的席里柯，莫罗，摩沙，后印象派的大师塞尚等人。既有古典主义也有浪漫主义。较近的作品有西班牙画家达利1949年的代表作品《丽达与天鹅》。在这些画作中，天鹅都是以原本的形象出现的，刻画十分细致。天鹅作为天神宙斯的化身，出现在画面中，与丽达缠绵在一起，代表了肉体的情欲与独特的性感。 爱尔兰诗人叶芝，以《丽达与天鹅》为题，写过一首脍炙人口的诗篇。叶芝的这首诗歌也以天鹅作为描写对象，除了从天而降的情欲与神力外，还着重表现了其作为强势化身的暴力、狰狞与冷漠： 猝然一攫：巨翼犹兀自拍动， 扇着欲坠的少女， 他用黑蹼摩挲她双股， 含她的后颈在喙中， 且拥她捂住的乳房在他的胸脯。 惊骇而含糊的手指怎能推拒， 她松弛的股间，那羽化的宠幸？ 白热的冲刺下，那扑倒的凡躯 怎能不感到那跳动的神异的心？ 腰际一阵颤抖，从此便种下 败壁颓垣，屋顶和城楼焚毁， 而亚加曼侬死去。就这样被抓， 被自天而降的暴力所凌驾， 她可曾就神力汲神的智慧， 乘那冷漠之喙尚未将她放下？ （余光中 译） 也可以看出，最初的天鹅形象更偏向于男性化，或彰显神力的强大，或表现超凡的情欲，或代表强暴与狰狞。发展到后来，天鹅的形象才逐渐演变成了女性美和柔美的化身，描画天鹅的温柔、娴静、高贵、优雅。 最深入人心的，是柴可夫斯基的舞剧《天鹅湖》（图2）。
《天鹅湖》中的“天鹅”已经脱离了古希腊故事当中的原型，是作者根据孩子们平时阅读的德国作曲家莫采乌斯的童话《天鹅湖》而创作的独幕芭蕾音乐，进而创作的音乐剧。其中讲述的是一位青年骑士怎样打败恶魔，识破黑天鹅的诡计，救出了被魔法变成白天鹅的少女。冲突的对立双方不再是“天鹅”代表的神力与人，而是“黑天鹅”与“白天鹅”。依据颜色的对立，而判别天鹅形象的善恶，从而凸显出“白天鹅”的优雅纯洁、高贵美丽。当舞者以轻快优美的姿态，在舞台上旋转跳跃，从此以《天鹅湖》为代表的芭蕾舞直接成为了优雅的代名词。 在西方音乐历史上，柴可夫斯基的好友、法国浪漫主义乐派代表人圣桑，同样成就了一只高贵优雅的天鹅。《天鹅》是圣桑1886年所作的管弦乐组曲《动物狂欢节》中的第十三首，是《动物狂欢节》组曲中流传最广的大提琴独奏曲。到1907年，被俄罗斯芭蕾舞大师福金和巴甫洛娃合作改编成著名的独幕芭蕾舞《天鹅之死》，以“天鹅”生命中最后的美丽姿态谱写震撼人心的生命恋歌。这里展现的更多的是一种“生命的高贵”。而安徒生的《丑小鸭》则是依托天鹅自身的生理变化，从灰色“丑小鸭”到美丽的“白天鹅”，突出生命的华丽蜕变和精彩逆袭。 值得一提的是，无论东西方，天鹅都被视为爱情忠贞的象征。这是由于人们认为，天鹅在生活习性上是保持着“终身伴侣制”，以小家庭方式生活及抚育幼鸟。天鹅夫妇如果一只死亡，另一只会终生单独生活。这对古希腊神话中，宙斯化形而成的天鹅的形象发生了根本性的颠覆。 （2）羽翼、脖颈等的象征意义 天鹅在西方文化中，具有沟通人、神的象征意义。《圣经》的《耶利米书8:7》中有这样的语句：“空中的鹳鸟知道来去的定期。斑鸠燕子与白鹤也守候当来的时令。我的百姓却不知道耶和华的法则。”这里的白鹤就是天鹅，将天鹅等鸟类用来衬托百姓的无知与愚昧。作为造物主用以警示人服从法则的天鹅，显然是具有灵性的。
在西方人眼中，天鹅不是一般的飞禽，而带有天使的特征。他们根据天鹅的体形设想出天使：丰硕有力的翅膀、挺括洁白的羽毛以及优雅高贵的神态……作为人与神之间的纽带，天使环绕在神的脚下，扮演着多重角色，譬如爱神丘比特、太阳神阿波罗。其中太阳神阿波罗多才多艺，被认为是音乐、诗歌和艺术的保护神，所以后世常拿“天鹅”来比喻文学和艺术。莎士比亚的雅号正是“艾冯的天鹅”。传说天鹅平素不唱歌，只在临死前，它会引颈长鸣、高歌一曲，其歌声婉转动听，被认为是世间绝唱。在伊索寓言中，也被借用为“天鹅临死前的歌唱”来比喻一些文艺家或歌唱家、演员等。而至今，在西方文化中，用“天鹅绝唱（swan song）”来赞美一位已故艺术家的临终作品都是十分高的评价。不过，在柏拉图看来，天鹅的挽歌绝无“哀怨”之意，因为死亡意味重生，天鹅实际在用歌声表达自己的幸福和喜悦——它将重回太阳神阿波罗的身旁。 除了翅膀和鸣唱外，“天鹅颈”也是优雅、美丽的象征，以芭蕾舞演员为代表，修长的脖颈以及良好的仪态成为了时尚界“优雅”的标尺。广为称赞的“天鹅颈”的代表人物，有奥黛丽·赫本、刘诗诗等女性。 （3）天鹅意象的引申和变形 星空中的星座也有天鹅的身影（天鹅座），那是希腊神话中宙斯的化身，成功与丽达发生关系后，宙斯就把他化身的天鹅留在了天上，成为天鹅星座。在古希腊时代，天鹅座的主星就已被描绘成一只天鹅，到阿拉伯《一千零一夜》中辛巴达航海故事里，它曾被描绘成“大鹏鸟”。① 这样就给天鹅的意象赋予了神秘的气息。 施华洛世奇（Swarovski）是世界上首屈一指的水晶制造商，以优质、璀璨的水晶和相关产品闻名于世。其标志性的水晶项链是一只黑天鹅，寓意忠贞不渝的爱情。
Swarovski，在德文里就是黑天鹅的意思。天鹅项链的宣传语为:“镶有透明密镶仿水晶石的镀白金色天鹅链坠高贵典雅，引人注目。天鹅图案展现出的光芒足以让人侧目！”② 可以见得，天鹅优雅高贵的形象成为了今天的主流认知。 ①《星座世界》王玉民著 ② https://www.swarovski.com.cn/Web_CN/zh/5007735/product/%E6%96%B0%E5%AE%9A%E4%BB%B7__Swan_%E9%A1%B9%E9%93%BE.html 慕木momo 2017年11月14日作 2017年12月4日上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