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失的父亲
父亲会在那棵树下等我。
这是我最美好关于他的印象,其他的都是不好的。
我记事记得早,早到幼儿园。我第一所幼儿园离家比较远,平房,红砖墙,这些记得不太深了。父亲会骑着自行车来接我,他站在那棵树下等我,我从两排房子中间的胡同里出来就能看到他,这是我最深刻的印象,有些不真实,现下想起我竟有些寒凉。
我的童年是由我父亲主导的,在我有了对妹妹的印象之后,他变得开始暴躁,我经经常开始挨打。
我为什么有妹妹
我为什么要挨打
打我为什么不打她
这些问题困扰了我整个童年。
我叫文洁,第二个幼儿园学前班有个女孩叫高文杰,有次高文杰的爸爸来接她,我听错了,以为父亲来了,自己跑下了楼,发现父亲不在楼下,自己就又跑回了班里,正好父亲接我,结果我面对的事父亲暴躁的言语,说找我找不到,野那去了?
后来的事我忘了。
妹妹小时候像个男孩儿,可爱,白,有点胖,一副讨喜的模样,性格也讨喜。我黑,瘦,个子窜的挺高,但活生生的一副竹竿模样,性子依长辈来说就是“犟”。没人信我们是亲姐妹。记得深的是妈妈的朋友说对我妈说:“你是不是不给你大妮吃饭?”
妹妹真的很讨喜,我现在看来确实大人更喜欢她那样的孩子。她撒个娇就能解决的事,我做不来,就要受冷眼。
长大点,家里洗碗妹妹一天,我一天。有天她不想洗,父亲就让我去,我不愿意,闹了。父亲说我什么了?我忘了?不大是好听的话,记得是威胁之类的吧。反正我最后还是去洗澡了,可是在端饭碗去洗手池的那个门我跟妹妹走了个对面,碗碎了。
妹妹说我挤她,我说我没有,父亲说我都看到了,你撒谎。
我没有 我没有 我没有
我不知道我到底有没有挤她,不知道有没有撒谎,也不记得。只记得最后的我被追着满屋跑。皮带,拖鞋,算盘,尺子都经受了一遍。胳膊上是青紫的,有个拖鞋底的印子。腿麻麻的,也是青的紫的破的。
之后,五月的天,我穿着长袖去上学了。蓝色,右上有个口袋,七分袖,有锁边。我羞耻于自己的身体。
我妈妈致力于调和我跟我父亲的关系,说他身体不好,说他有病,说自己也不敢让他劳累。怎么也不过那么两句,我听腻了。我羡慕妹妹总能从父亲哪里拿得零花钱,还可以从妈妈那里拿到,因为父亲总是带妹妹去奶奶家的原因,奶奶也给妹妹零花钱。我明明都知道,确什么都说不得。
我的心理医生告诉我:他从什么时候开始不打我,他不打你可能是因为发生了什么事,是你做了什么。
对,我拿凳子砸了他。自己家的木凳子,很沉,我不敢砸到头,我慌了,幸好,砸到了肩膀。 对这个事实我以前不承认,不谈,不说,仿佛这样我真的不孝。
慢慢的,他消失了。他不再打我,也就消失了。
同学们讨论她们的爸爸时,我在想些什么?她们谈男朋友时,我在干什么?以后她们会结婚,而我,对婚姻的憧憬都没有。
我宁可他从来没来过。
我也别来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