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蜘蛛和珍珠的字

年底了，小学的第二学期也进入总结阶段，这周下午都提前放学，老师分别和家长进行一对一的面谈，贴心的是有兄弟姐妹的孩子，不同年级的班主任们会互相沟通，尽量安排在同一天前后脚，省得让家长跑两趟。 先去四年级，还记得那个夏天家访时被孩子们恶作剧的号称“永远12岁”的班主任吗，一个学期过去了，他当然还是12岁，笑着在教室门口迎接了我。他拿出一张纸，上面有这学期在学校进行的各种学习和活动，和孩子们的自我评价，说珍珠的自我评价非常客观，“您知道，班上40个孩子，总有几个不自信的，也有几个过于自信的”，珍珠似乎对自己的情况非常清楚，做到的和做得很好的、需要再努力的，老师说和他的想法一致。 最大的进步在于自我解决问题能力的提高，孩子们常按座位前后分成几个小组，组员间难免有矛盾或者有意见，第一个学期珍珠常跑来向老师求助，让老师去解决，老师说：“我不是你们组的呀？你现在把老师想象成那个问题组员，试试要怎么说出来，或者要用什么方法协调”珍珠挠挠头，跑回去想办法，当然老师也不是完全不管，之后他会装作不经意地跑过去，问问进程或者结果。老师说现在经常能看到珍珠发表意见，有时候还会发火，但是碰撞之后的孩子们并无芥蒂，除了最要好的几个女生，珍珠和其它同学都能相处融洽，“没什么可担心的。”老师说。 上着学，珍珠越来越擅长的反而是在家里，她爱收拾家、归置东西，自己的衣柜书架都摆放得无比整齐，时不时还帮我整理厨房的储物柜和客厅的大书架，理出不要的东西处理掉，已然是个“断舍离”的坚决执行者。有回周六我在楼下教英语课，听到在楼上她和泉泉挪东西的声音，还以为他们在玩过家家，之后上楼发现他们俩不仅挪了桌子，还把小柜子都重新摆了，玩具和书也收拾得很利落，这可是将来会受益一生的生活本领。 最喜欢的科目是语文、理科和社会，珍珠看书很杂，每两周去图书馆借一大堆书，有做实验的、有人体解密的、有12岁的少女初恋，还有年过40独身“东京漂”的女插画师画的漫画书（这本我抢过来先读了，很好看），最近睡觉前一起读的是我重看的《尼尔斯骑鹅旅行记》。老中最近送珍珠的书是日本国立天文台每年出版的《理科年表》，内容包括天文、气象、物理化学、地质学、生物、环境等，还送了珍珠一本《透明的摇篮》，是本关于孩子如何诞生以及生命可能的缺陷，我觉得有些过于现实，是不是有点早？珍珠却很喜欢。 四年级他们开始做些理科小实验，正好有次周末老中出差不在我又要加班，带姐弟俩到实验室，看到了实验室的白大褂现场操作，像开启了一个新世界，给他们拿了几个小东西，回家以后两人都戴上手套，一本正经地坐在桌前调制自己的样品，我看到珍珠在自我评价表中提到了这学期最喜欢的活动是“做实验”。 此外班主任还提到了珍珠“关心别人”，老师每天骑摩托车半小时来上班，冬天了，说有时候他进教室时大喊“今天天气好冷啊”，或者喊“累死了，腰疼”，到课间休息时，珍珠就跑到讲台旁问老师“没事吧？”很自然，很治愈。在家里也一样，我趴在电脑前弄东西时，珍珠悄么声地给我泡一杯红茶，也会看到客厅里不做声的老中眼馋的小表情，不一会儿，给他也端过去一杯咖啡，我并不推崇“有眼力劲儿”，但是让别人感到舒服也很难得，是不是？ 这学期不开心只发生过一次，是老师在汉字练习本上写得“字太小了！再大点！”的评语，有一天珍珠淌着眼泪回家，拿出本子问我：“妈妈，汉字为什么要写那么大呢？我写得又没有错，也不难看，为什么老师那么在意大小呢？”我想起三年级时也纠结过这个问题，问老师是不是还是很在意笔画，她说是，我说那可能还是太小的话不容易看出笔画错误？她想了想，也许吧，我说如果觉得接受不了，要不要直接问问老师？她摇了摇头。 之后她的汉字作业上总有老师的“VeryGood！！”“非常棒！”的评语，也有不那么可爱的贴纸，偶尔还会看到老师写在作业上“太小了！”的评语，她只是笑着说“哼哼，那就写得又大又漂亮给你看看”，似乎不在意了。 不过我还是得在意，昨天特意和老师提到了这件事，想听听他的想法，老师说，都说“字如其人”，当然字体大小美丑都没关系，他是想通过写字告诉孩子们汉字在不同场合的用法，尤其是日本，婚丧嫁娶等出席正式场合要签名字时，自然是大一些的字更得体，写小楷写大字，固定的格子大小不同，尽量平衡地最大地利用格子空间，不也是一种美吗？他指给我看墙上孩子们写的大字，特意指给我看珍珠的字，很好看。老师说班上已经有些女孩子开始写那种圆圆的可爱字体了，那也没什么，不过在汉字作业本上，他要求必须横平竖直地写，这也是一种场合。 看到我表示理解，老师还是抱歉地说，他没想到会给珍珠造成负担，“哭着回家，哦，我太抱歉了，我要向她道歉。”回家，我如实转达给了珍珠。 冬天了，学校体育课开始跑步练习，四年级的目标是1200米，我听珍珠抱怨说累，想想也是，大学的800米都跑的我们要晕倒了，1200米！老师说知道一气儿跑下来肯定难受，特意嘱咐他们不用特别坚持，途中如果累了，可以休息，抱怨过的珍珠却居然坚持下来了，体育课上还开始跳箱，老师说，珍珠从来都不怵，她真是个有挑战精神的孩子啊。 接着去二年级泉泉班。 先被墙上贴的孩子们的手工吸引了，最近做的是剪纸蜘蛛网，孩子们把蜘蛛网贴在纸上，又在网上画了蜘蛛，老师忍不住笑着对我说，您注意到了吗？蜘蛛屁股上的红色，二年级五个班，就我们班画的都是毒蜘蛛。 老师顿了一下，“都是受泉同学的影响。” 老师刚看到泉泉画的红屁股蜘蛛，不明就里，还表扬说红色可爱，泉泉抬头说，老师，我画的可是毒蜘蛛哦，可爱吧？老师有些后悔，此时其它孩子们已经围了上来，然后又散去，结果墙上的蜘蛛都是黑中带蓝、或紫或红的毒蜘蛛，每天孩子们在可爱的毒蜘蛛的注视下吃午饭、学习…… 这个也许得怪我，泉泉的图鉴家族最近增加了个新成员《危险生物》，带DVD的，他经常津津有味地坐在大电视前看着各种毒蜘蛛、毒蛇，看到老虎出来时就大喊着跑过来：“哇，妈妈出来了！好可怕啊!” 学习生活方面，泉泉的汉字写得好了很多，数学的理解能力也有进步，上课积极，虽然还是老忘东西，和老师说话的当儿，我就看到泉泉搭在椅背上的两件外套，不知道哪天能都拿回来。 初秋泉泉和男孩子们成立了“小动物俱乐部”，每天带着抓来的小青蛙上学，之后日渐壮大，如今走廊里放着大小五个昆虫箱，能看到在重重干草和水中沉思的大小青蛙，还有蚂蚱等新鲜食材，我问老师上课没受到青蛙干扰吧，老师说小青蛙都很安静，只有一个牛蛙一样的大青蛙动静比较大，冷不丁地“呱呱”一声，不算扰民，不过再过一阵得让孩子们拿回家，给青蛙找冬眠的地方了。 回家后，姐弟俩和平时一样看着电视，一点也不担心我从老师那儿听到了什么，我问他们：“你们喜欢上学吗？”“当然啦！”他们一起回答。 妈妈也想再去上个小学哪。

珍珠的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