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斡尔
对达斡尔族进行音乐学研究的基础工作。本次调查的访谈对象都是达斡尔族,其中,50岁至60岁者有3人,70岁以上的有4人。在此,笔者以调查笔记的形式,采取访谈记述和评议结合的形式来阐述这次调查的收获。①
1.被访问者:乔泽澄(内蒙古电影制片厂音乐编辑,已退休)
访问时间:2011年2月28日下午
*关于家庭、成长环境及经历②
1934年1月我出生在齐齐哈尔梅里斯区化木屯。当时化木屯有四五十户人家,达斡尔人占一半多点,除了达斡尔人,还有满族、汉族,满人也讲达斡尔语。在我的记忆里,最初接触到的音乐是我母亲唱给我的,我母亲会唱的歌不少。最初的记忆是母亲用汉语、满语、达斡尔语唱着歌教我《数数歌》,歌词是从1数到10,唱起来是这样的(见谱例1)。
那时候化木屯邻近的海牙屯达斡尔人爱跳舞的比较多
1934年1月我出生在齐齐哈尔梅里斯区化木屯。当时化木屯有四五十户人家,达斡尔人占一半多点,除了达斡尔人,还有满族、汉族,满人也讲达斡尔语。在我的记忆里,最初接触到的音乐是我母亲唱给我的,我母亲会唱的歌不少。最初的记忆是母亲用汉语、满语、达斡尔语唱着歌教我《数数歌》,歌词是从1数到10,唱起来是这样的(见谱例1)。
我记得小时候有个萨满,姓德,叫满宝,家在齐齐哈尔村,他有一个大的四胡。此人说话时结巴,但是唱的时候不结巴。他能看着满文直接译为达斡尔语说唱《三国》《水浒》等,我听过很多次。他基本上是在秋天、冬天译讲文学书。一般讲唱乌春是在我家,我家里有两间房子,萨满德满宝就坐在北炕头上。屋子里坐了大约有二十几个人,几乎都坐满了,男性居多。萨满德满宝来人家说唱乌春时是没有报酬的。我父亲会唱乌春,母亲会唱的歌也不少。
我小时候见过萨满跳神仪式,祭祀“朝罗巴尔肯”(石头神)时,唱的好像是达斡尔人对鹰的崇拜,有的词我不太明白,这些以前从没有人记录过。
谱例2.
这个调子是在祭祀活动时唱的,好像是鹰上了什么山,我就听过这么一次。此外,还有用汉话唱有帮腔的调子。我父亲叫乔永山,他做萨满跳神唱的时候,外村的人也来听,记得帮腔的人有两个,都是跟他能够合得来的人。父亲是给人治疗小病的,通常在人家的房后和园田里作仪式。因为我小,所以并不知道唱词是什么意思,他有时也用达斡尔音调唱汉语的词。
通过对乔泽澄老师的访问,我们知道了达斡尔人在20世纪30年代,曾以唱歌的方式教儿童同时用达斡尔语、满语和汉语学习数数,从1数到10,这让笔者觉得很新鲜。那个时候,在达斡尔人附近居住的满族人已经不讲满语了,但是,达斡尔人仍对儿童进行着满语的教育。
通过唱以“讷耶尼耶”为衬词的无词扎恩达勒,让笔者了解到达斡尔人的一种独特的歌唱方式,知道了在一种什么情景下会有这样的一种歌唱,那就是人们在放松身心、释怀郁闷的时候发出的声音。
乔泽澄老师的父亲乔永山是“雅德根”(萨满),他曾经会唱很多歌,据说也会很多乌春,还有邻村的德宝雅德根也是乌春的说唱者。德宝可以看着满文的《三国演义》直接译成达斡尔语说唱
当年,德宝雅德根译讲的《三国演义》,在达斡尔人当中发挥了很大的作用,使得不识字的达斡尔人知道了很多中国古典文学中的英雄人物及其故事,甚至成为他们日常谈论的话题。乔泽澄老师说他父亲曾唱过一首雅德根调,是用汉语编词的,而在他小时候听这首歌的当时,却并不懂得这些汉语的意思
2.被访问者:孟玉珍(原内蒙古文工团团员,离休)
访问时间:2011年3月1日上午
*关于成长环境及经历
1926年我出生在海拉尔市。小时候很少接触到达斡尔族歌舞,到了扎兰屯达斡尔乡才看到老乡们跳达斡尔舞。1946年3月我去北安上了东北军政大学,学习了3个月,第二年就被送到内蒙文工团了。1948年春天去到布特哈旗的第二村搞土改。在那里,达斡尔人有敖葵青、阿勒腾挂、何云和我。冬闲时我们搜集民歌,陈清漳那时就搜集了好几百首。当时没有录音机,都是靠写记。我只学了几首达斡尔族民歌,因为我们是搞舞蹈的,采访的是阿罕伯。
我和何云、吉姆森挂、阿勒腾挂一起跟当地的老乡们学习。当时是跟着老乡们,他们边跳我边学,有照镜子、梳头、系带子、挑水的动作,还有像是取烟的动作。回来以后,吴晓邦(著名舞蹈家)帮助我们编排《达斡尔舞》。我第一次上舞台跳的舞蹈就是《达斡尔舞》,是1948年在乌兰浩特一个电影院的舞台上表演的,回来后又在沈阳、哈尔滨演出。1949年我们去了北京演出
我是在全国第一届政治协商会议上给毛主席献花的,那是在国庆节前夕,我的心情特别激动。在会场上,新疆代表团的人讲话后,他们给献的衣服、帽子。内蒙代表团讲话后我去给毛主席献花,还有一个同学给朱德总司令献了花。在此前一天,我还在怀仁堂给朱德总司令跳了舞。那是达斡尔舞蹈第一次走进北京、走进怀仁堂。这段经历令我终生难忘。
乃吉⑤合唱团成立11年了。创始人乌云毕力格(达斡尔族),她的孩子在北京工作,她看到北京各机关团体在公园组织活动,于是受到启发,成立了这个合唱团。成立时有四五十人,参加者主要是从海拉尔来呼和浩特定居的人,其中,海拉尔一中的人比较多。成立合唱团为的是让大家能够经常见面,活动时在一起唱歌、跳舞、聚餐。经常唱的有达斡尔族、蒙古族、鄂温克族、俄罗斯等歌曲,在2006年呼和浩特达斡尔春节晚会上唱了清代达斡尔族著名诗人敖拉·昌兴写的歌
3.被访问者:金铁宏(内蒙古师范大学音乐学院副院长、副教授)
访问时间:2011年3月2日上午
*关于家庭、成长环境及经历
我生于1956年,是在海拉尔出生和长大的。小时候,每到周末或农闲时就参加家庭聚会,谁家房子大就到谁家去。我们兄弟几人都会拉琴、唱歌。我们家在海拉尔住的是平房,记忆中从小就被唱歌跳舞的氛围包围着。我们家在海拉尔南门外,是独门独院。文化大革命时父亲被打成了历史反革命,即便是这样,在那么艰苦的岁月里,我们也坚持玩。我们玩鲁日格勒最多的时候有上百人,屋子里到处是站着的和坐着的人,甚至院墙上、院子外都是人,大家都想参与
我母亲(1984年去世)是位非常杰出的民间艺术家,从小在齐齐哈尔屯子里的文化氛围中生活长大,活着的话有90来岁了。⑥母亲是女高毕业,很早就到了海拉尔。达斡尔族的哈库麦勒、扎恩达勒她都非常擅长。她天生有一副好嗓子,逢年过节大家聚到一起总是唱歌跳舞。当时,居委会来抓这个事情,当时的正阳公社红旗居委会经常组织民间演出和比赛活动。一个公社有好几个居委会,由公社组织居委会比赛。据说在“文化大革命”以前,叶帅到呼盟视察工作,有一群民间舞蹈积极分子,她们唱得好、跳得好,于是便经常邀请他们演出,并以他们为中心,不断地补充新人,像补充从齐齐哈尔来的人,他们还会带来很多新词。我母亲也曾经给国家领导人面对面地演出过,还是主力,连唱带跳,演出的曲目都是民间的,并且穿着达斡尔服装。母亲对我们的影响特别大。
*关于说书和说唱
我们那儿很早就有人拉四胡,带有旋律既演唱又讲故事。我小的时候(20世纪60年代初)印象最深的有两个人,一个是海云的爷爷,是说乌力格尔的,他是个木匠,要是活着的话有一百多岁了;另一位叫哈尔巴哈,是说唱乌春《三国演义》的。说唱乌春男人居多,用四胡(华昌斯)伴奏。记得当时听的人有三四十个,都是在晚上进行,一讲就讲到后半夜。一次大约讲4至5个小时。海云的爷爷讲的时候,我们小孩子给他拿点酒
被访问者:乌兰托娅(呼和浩特蒙古族中 学教师,已退休)
苏荣挂(原内蒙古文工团团员, 离休)
访问时间: 2011年3月2日下午
【乌兰托娅】
*关于成长环境及经历
我1953年出生于鄂温克旗南屯。小的时候我们那里过年时非常热闹,大家一起吃喝一起玩。爷爷们都从莫旗赶到海拉尔,那时我们家里曾住过很多人。我母亲(苏荣挂)1947年就参加了内蒙古文工团了,她爱唱爱跳,对我影响很大。在南屯,民间就有这些歌舞活动,比如:那达慕大会等,整个海拉尔南屯都跳集体舞,边跳边唱。
小时候我还听了很多故事,乌钦《小郎岱夫》《三国》《额尔古纳巡查记》等,讲唱的人四五十岁的样子,不知道那人是从哪来的,是个男的,有乐器伴奏。说书的人是家里花钱请的,大家集体出份子,到哪家哪家就请一群人来听。小时候听到过说唱的曲目数量很多,有劝孩子上学的、劝戒酒的、劝不要打麻将的、劝不要走歪门邪道的,还有种地的、打猎的、伐木的等内容
文化大革命期间政治局势挺紧张的,但是我们也有自己的生活方式,有一些根据老民歌调子改编的歌词,像《可恨的蒋介石》就是根据《莲花》的调子创编的歌词。
谱例9.
歌词大意:骑上白马,背上七九步枪,把可恨的坏人蒋介石,拽着他的耳朵把他带来。
那时还有把样板戏唱段用达斡尔语唱出来的,通常是人们在说说笑笑时唱的。此外,还有把像《北京的金山上》以及毛主席语录歌译成达斡尔语唱出来的
城市里长大的年轻人会达斡尔语的很少,通过学歌,能不断增强他们对民族的情感。有个叫乔野的人,家里几个孩子都不会说达斡尔语。他每次都来学,而且学得特别认真。后来,在他父亲病重的时候,他给他父亲用达斡尔语唱了一首达斡尔族民歌,很让他父亲感到欣慰,带着这种满足离开了人世。他说我给他办了件好事。民歌是一种纽带,它把人心聚到了一起。
6.被访问者:海燕(莫旗政府驻呼和浩特办事处工作人员,已退休)
访问时间:2011年3月4日下午
*伴随成长过程中的音乐生活经历
我是1953年出生的,老家在齐齐哈尔市富裕县大登科村。我们家是三间房,小孩子们就是从小看着大人们跳舞而学会的。一般在冬天活少的时候晚上跳舞,大人一伙,小孩儿一伙,东屋、西屋和三间房中间的厨房都是满满的人,一个家里能盛下几十号人。我母亲爱唱歌,她是个民间艺人,还会木库连、四胡、口琴、笛子、箫等乐器。母亲不识谱,唱歌、吹奏乐器都是自学的。母亲家是梅里斯的大户人家,我的舅姥爷会吹长箫,母亲是在大伙来鲁日格勒、哈库麦时吹一下给大家伴奏。母亲弹木库连弹得可好了,有时在地里摘烟叶休息时就弹。一般达斡尔族老太太唱的歌都是比较凄凉的,通常是在休息的时候唱,在没有人的情况下在地头儿上唱歌。男人在外面可以大声唱,打渔、打草时都唱,都是“讷伊耶”的。那时,达斡尔人跳舞时唱的歌也即兴编词,看到什么就唱什么,属于智力竞赛性质的对歌,比如:“我的情哥哥从江上游下来,上城市以后给我买的花布……”曲子就那么几首换着唱,唱完了以后就喊号子,然后就开始挥拳头“打斗”。
我小时候见过达斡尔族著名的艺人胡瑞宝,他好像是齐齐哈尔雅尔赛人,他唱乌春。在他到来的时候,人们尽量找最大的房屋让他唱,印象中他唱的是《少郎与岱夫》。他能说唱好多天,有时候一待一个月,每天晚上能讲唱好几个小时。他走到谁家就在谁家吃饭,挺受欢迎的
1965年,我在大杨树参加了学校宣传队,表演达斡尔语歌《映山红》《心上人》。文化大革命开始以后我就去了莫旗乌兰牧骑,期间,用达斡尔语译唱《想念毛主席》《北京的金山上》《金屏似的小山》以及毛主席语录歌《下定决心》等,还用达斡尔语词唱京剧《龙江颂》里的江水英唱段。除了唱歌,我还编了很多舞蹈,我用想念毛主席的歌改编的《忠于毛主席》《想念毛主席》等
从英国学者拉文斯坦所著的《俄国人在黑龙江》和俄国学者巴赫鲁申所著的《哥萨克在黑龙江上》等书来看,达斡尔族居住在黑龙江北岸时期,农业就相当发达。除大田种植燕麦﹑荞麦﹑大麦﹑糜子﹑苏子﹑云豆﹑豌豆﹑线麻﹑青麻等农作物外,园田里还栽培叶烟﹑豆角﹑茄子﹑辣椒﹑黄瓜﹑香瓜﹑西瓜﹑土豆﹑白菜﹑萝卜等,甚至掌握了栽培苹果﹑梨﹑胡桃等果树的技术。
有人看到这些发出奇怪的问号:是不是这些外国人给记错或者写错了?周围的鄂伦春﹑鄂温克等民族,都在从事纯渔猎,为什么达斡尔族唯独能从事这样先进的农业?其实用不着奇怪
达斡尔族是一个定居民族,有农耕传统,“农、牧、渔、猎、采”兼营
作为农耕民族,达斡尔族有祈雨习俗。据钦同普《达斡尔民族志稿》记载:“达斡尔旧俗,每岁仲夏,屯中老少妇人,按家出鸡一并米,河岸大树下设锅,以‘巴哈奇’(萨满二神)求雨之意。宰鸡熟荐,众妇烧香叩拜,煮米饭同食。食毕,各用桶、盆取河水,互相泼撒以为乐。”事实上,清代达斡尔族视天旱程度祈雨。大旱,祭鄂博(敖包)求雨
《辽史.礼志》里记述“若旱,择吉日行瑟瑟仪以祈雨”,契丹后裔达斡尔人保留下“瑟瑟仪”这一古老习俗。
舞蹈《瑟瑟仪》呈现了达斡尔姑娘泼水嬉戏、庆祝降雨之乐的欢快情景
1959年,陈述在《试论达斡尔族的族源问题》一文中,通过将达斡尔族的历史传说、民间古谣、传统生产技术与社会组织制度、历史人物及风俗习惯等,与契丹史志进行比较研究,明确提出:“达斡尔族的族源,主要是契丹人和契丹以外逐渐结合进来的人们,包括辽末、元末北迁的和辽、金、元时代留居鄂嫩河库烈儿山地带的。”
但是,这种说法没有得到技术论证。学者们对此也各抒己见,莫衷一是。
1995年,中国医学科学院和中国社会科学院联合申报了“分子考古学”课题。课题组先从四川乐山出土的契丹女尸的腕骨中提取DNA,又找到内蒙古赤峰有墓志为证的契丹人墓葬,从出土的契丹尸体的牙齿、头骨中提取了DNA。随后,还去内蒙古莫力达瓦旗等旗、县,采集了达斡尔、鄂温克、蒙古和汉族等人群的血样,并从血样中提取DNA。
经过一系列分析研究,课题组最终得出结论:契丹人与达斡尔族有最近的遗传关系,为契丹人的后裔。这最终为陈述的论断提供了实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