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读书]「King, Queen, Knave(王后杰克)」:读书笔记
P 37 玛莎和德雷尔在初次会见他的侄子弗朗兹之后
德雷尔心想,这可怜的年轻人回到旅馆房间睡个午觉该有多香啊!随后,他自己也乐而忘忧睡意浓浓,上楼去卧室休息了。
玛莎身穿宽大的橙黄色晨衣,赤裸的双腿交叉着,扎得很低的乌黑浓密的发髻映衬出光滑柔软的洁白脖颈——她正坐在梳妆台前磨光手指甲。德雷尔在镜子里看见她光滑的束发带、她紧锁的眉毛、她少女般的乳房。已故粗野但不合时宜的冲动驱散了他的睡意。他叹息了。这不是第一次他因为玛莎认为午后做爱是一种颓废的变态行为而感到遗憾。
玛莎依然一声不吭地擦拭软皮磨光指甲。他一甩手扔掉了他那件所谓的诺福克夹克衫,一屁股坐在长沙发边缘,开始脱掉他那双沾着红沙子的网球鞋。
玛莎的身子弯的更低了,她唐突地说:“真是不可思议,有人竟然没有一点点尊严感!”
德雷尔嘟哝一下,悠闲地脱掉他的法兰绒裤子,接着又脱掉了白色的丝袜。
“你如愿以偿了吧,”她继续说,“你照顾了你宝贝的外甥。我敢打赌,你已经给他做了许许多多的许诺。请你遮掩一下好吗,赤裸裸的,真恶心。”
德雷尔穿着晨衣,舒适地躺在大花型瑰丽印花装饰布沙发上。他心里琢磨,如果他现在说了下面这些话,将会发生什么事呢:你有你的怪癖,我亲爱的,比起你丈夫赤裸身体,你的一些怪癖比较难以原谅。
“很显然,你不想跟我说话,”玛莎说,“嗯,那好吧…”她回头继续擦拭她宝石般的指甲。德雷尔心想:如果你想放纵一回,那好吧,来吧,来点健康有益的活动,或者好好哭一场。完事之后,你肯定会感觉好多了。
P49 玛莎帮助弗朗兹谈房间的租金
“天哪,多么阴暗肮脏的地方!”玛莎心想,她简直要呕吐了….玛莎用雨伞指着右侧的墙壁,眼睛看着老头,用中立者的声调埙问道:“你为什么要搬走长沙发?很显然,以前这里摆放过某样家具。
“长沙发开始下陷了,正在修理。”老头把头一歪回答说。
“以后你把它放回原处。”玛莎说….“你提供床单,对吗?”
“床单?”老头惊讶地重复道。随后,他把头歪到另一边,噘起嘴唇,想了一会儿,回答说:“是的,我们可以找出些床单。”
“那么服务和清洗呢?”
老头拍了拍胸膛。“一切全由我来做,”他说,“我包揽一切。我一个人。”
玛莎走到窗户跟前,看了看街上一辆装着板材的卡车,然后折回。
“你开价多少?”她冷冷地问。
“五十五马克。”老头警惕地回答。
“包括电费和早晨的咖啡?”
“这位先生有工作吗?”老头边问边朝弗朗兹的方向点头。
“有的。”弗朗兹立刻回应。
“五十五马克包括一切费用。”老头说。
“这太贵了。”玛莎说。
“不贵的。”老头说。
“贵极了。”玛莎说。
P66 德雷尔第一次在夜晚的百货商店教授弗朗兹如何销售
他所示范的不是真实生活中销售领带的方式,而是如果售货员既是艺术家又有超凡洞察力,那么他可能这样销售领带。
“你觉得这条怎么样?”他不无忧虑地问,手里将一条有花纹的黑红两色领带打了个结,举着它离开一段距离,就像一个有主见的艺术家那样欣赏这条领带。——“先用一条奢华的领带把那么傻瓜弄得昏头昏脑,别管它是什么颜色。但所展示的那条领带一定华丽昂贵,或者昂贵典雅,那样也许会迫使他’心头咯噔一下,多花一个先令’。来,拿着这一条,在你的手上打一个领结…别那样匆忙。在你的手指上晃一圈。记住,节奏稍有迟疑,顾客的注意力转瞬即逝。你快速翻转领带,使他神智迷乱。”
“可是我还是要一根蓝色平纹的——继续将那根血红色的领带伸到他愚蠢的面孔前面,也许你会瓦解她的抗拒力。看着他,观察他的眼睛——如果他看着那根领带,那么你已经初步成功。只有当他根本不看,开始皱眉头,清喉咙,你才给他他想要的东西——三种平纹蓝领带里最贵的那种。不过即便顺从了他粗俗低级的要求,你还是要稍微耸耸肩,带点轻蔑地微笑,好像在说’这一点也不时髦,坦率地说,这是给农民的,给赶大车的车夫的…不过,如果你真想要它的话。’”
“首先你应该把领带摆在你的右侧,然后问他需不需要其他什么,比如手帕,或者某些时髦的饰纽,只有当他想了一会儿,摇摇他笨拙的脑袋,你才拿出这支自来水笔,在小纸条上写下价格。”
德雷尔撑起身子,颇沉重地坐在柜台上,于是投下了一个清晰的黑影,黑影的脑袋在前,逐渐延伸,融入黑夜之中,黑夜似乎越来越浓,越来越静。他开始在纸箱里摸索丝绸制品,并指导弗朗兹如何用手触摸,如何馆擦色彩色调去记住各种领带,如何培养出一种——色彩和触觉的记忆,如何从艺术觉悟和商业感觉出发从脑中抹去已经销售一空的款式和样品——以便让头脑腾出空间记住新的款式和样品,如何在瞬间用马克确定价格,随后在价格标签上添加芬尼。他…模仿被他推销技巧所恼怒的顾客;粗野的顾客还没开口问价,就被告知价格,因此表示反感,对圣人一般的顾客来说,价格不是问题;还有为孙子买领带的老太太、波茨坦的消防员,或者无法说清楚任何事情的外国人——一个法国人要买Cravate,一个意大利人想买Cravatta,一个俄国人和气地恳求买一条Galstook。德雷尔会立刻自问自答,手指轻轻压着柜台,每次都发明一种风格不同的特别语调和微笑。然后再次坐到柜台上…他谈论一个售货员对于人类制造的东西应有的疼爱和喜欢的态度。他承认有时人们会对过时的领带和淘汰的袜子有一种莫名其妙的伤感,因为它们依然完好如初,可是却完全没人要了。
P74 弗朗兹初上班的训练期
开始几天,弗朗兹头昏眼花,茫然不知所措,在别人面前很不自然,他只能克制自己不要颤抖,他只是站在角落里,尽量避免引起注意,极力模仿同事们的一举一动,记住他们专业的举止和语调。
大约一个月左右,弗朗兹已经完全适应了他的工作;他不再慌乱紧张,敢大胆叫发音不清的顾客重复他们的请求,敢用居高临下的态度给那些懦弱和腼腆的顾客提出建议。他肩膀相当宽阔,身材修长但不是皮包骨头;他愉快地观察着自己的身影,在一排镜子前…要不是一些细节露出破绽,他也许已经可以被当做一个非常受人尊敬的、非常平常的售货员——鼻孔和颧骨有一种破坏性的僵硬感,嘴巴四周露出一种奇怪的怯懦,似乎他总是上气不接下气,或者好像刚刚打过喷嚏,那对眼睛,戴了眼镜也很难掩饰,焦躁不安的眼睛,悲伤的眼睛,既残酷无情又茫然不知所措。
P79 “十一月就这样耗费在了一些琐事之上,就像你陷在某个乏味的小镇里无依无靠,金钱无为地浪费在了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上。”
P92 “此时此刻,房间似乎空空如也。东西四处散落,立着的,坐着的,挂着的,无牵无挂,姿态各异;人类不在时,人造的东西就是这种样子。”
P105 玛莎偷情时矛盾的念头
“我喜欢他,可是他很穷。”她开玩笑地说。突然她的脸部表情变了。她想象她也是一贫如洗,这里,在这个破旧的小酒店里,在烂醉如泥的劳工和放荡低级的妓女中间,在这极其安静的环境里,只有那台时钟在滴答滴答地响着,两人面前各放着一个黏糊糊的玻璃酒杯,在一起消磨星期六的夜晚。
她恐怖地想象:这个温柔的穷光蛋真是她的丈夫,她年轻的丈夫,她永远,永远不会放弃他。打着补丁的长筒袜,两套简朴的衣服,一把断了几个齿的梳子,房间里挂着一面模糊的镜子;她的双手因洗衣做饭变得粗糙不堪,在这家小酒店里花一马克喝个酩酊大醉。她越想越害怕。
第二天早晨,玛莎躺在自己漂亮明亮的卧室里,微笑着回想起他想入非非的恐惧。“我们还是现实一点吧,”她安慰自己,“事情非常简单,我只是有个情人。那只是使我生活锦上添花,别把事情想复杂了。事实也真是如此——一种愉悦的添枝加叶。如果,一旦意外——”可是,很奇怪,她找不到思绪的方向,弗朗兹的街道一端是个死胡同,因此,她的思绪也常常走到尽头。他没法想象,比如,弗朗兹不存在了,或者其他某个爱慕者手持玫瑰从薄雾中浮现,因为每当那个爱慕者走近时,他总是弗朗兹。
P 164 德雷尔遇见前任情人
(对话结构技巧)
“我今天压根儿没想到会见到你,不过,这种天气遇见故人是最令人开心的了。我以为你回维也纳了。那次看的戏名叫《王后杰克》,目前他们正在把它改编成电影。我也看见你了。你怎么样——结婚了吗?”
她也同时在说话,所以他俩的对话难以记录下来。五线谱纸需要两种谱号。当他在说“我压根儿没想到”…时,她已经在继续说:“…离开你大约十排。你一点没变,库尔特。你现在只是肌肉松弛了。对,这是我的男孩,不我没有结婚。对,大部分时间在奥地利,对,对,《王后杰克》。”
“…数百万!我知道你收入有数百万。我自己也过得不错”(“没那么多,”库尔特插话说,“不过,告诉我——”)“…我非常幸福。与你分手后,我有过四个恋人,不过为了弥补那段情感,他们四个一比一个有钱,现在我生活非常稳定。他有个肺痨的妻子,一位将军的女儿,她住在国外。事实上,他刚离开,去达沃斯与妻子带一个月。”(“天哪,圣诞节我就在那里。”)“他上了年纪,却非常时髦。”
你爱她,但并不注意她。你爱她——疯狂地爱——但不在乎她内心是怎么想的。你问她,但依然不注意她。你总是粗心大意,库尔特,从长远来看,你会永远是这个样子,非常幸福自负的人。我明白你的爱只是——浮在表面。你把一个人安置在一个小货架上,以为她会永远那样一直坐着不动。但是,知道吗,她会坠落下来,你还以为她仍然坐在那里,甚至她消失了,你都不会叫一声。
她推断我过得不幸福,这样做对吗?我怎么不幸福了?我为什么要在家里养一个热辣的小娼妓?也许,妻子所有的魅力就在于他的冷冰冰。毕竟,一时真正的幸福之后是应该有一阵冰冷的哆嗦。她就是那种寒气。艾丽卡没法理解王后的冷漠就是最好的保证、最好的忠诚。
P 197 “所有这一切垃圾都表明了犯罪的本质。那些傻瓜失去了多少美好的东西!他们失去的不仅是每天生活的乐趣,单纯的生存的乐趣,而且也想这个展出的案例那样,失去了怀着好奇心去观看原本枯燥乏味之事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