植物的文艺吃法40:蜜渍梅花
杨诚斋诗云:“瓮澄雪水酿春寒,蜜点梅花带露餐。句里略无烟火气,更教谁上少陵坛。”剥白梅肉少许,浸雪水,以梅花酿酝之,露一宿,取出,蜜渍之,可荐酒。较之扫雪煎茶,风味不殊也。(《山家清供•蜜渍梅花》)
雪水在此纯属故弄玄虚,用其浸白梅欠卫生。莫如直接取井水。蜜渍梅花的制作不复杂,重点是白梅与梅花——白梅即《尚书》所言之盐梅、《本草纲目》所言之霜梅。而梅花即不结果的那种观赏植物,与梅子树都是蔷薇科植物,但梅花梅属,梅子李属。 古代富裕家庭做菜喜欢放白梅(盐梅、霜梅)调味,相当于醋。古代医生用它治疗刀箭伤、痰厥僵仆、下血血崩——看起来挺“吓人”!还有个很好的用途是“点痣蚀恶肉”。比如用它和诸多中草药混合,可消除脸上粉刺。值得现代人深入了解。 但林洪以蜜渍梅花之芳名,将它们全面推向雅境,与红尘需求没啥关系了…… “梅子青酸盐似雪,樱桃红熟酒如油”。明代诗人沈明臣说。梅子青酸时,可以按照《齐民要术》的步骤——“夜以盐汁渍之,昼则日曝,凡作十宿十浸十曝便成(白梅)。”也可以将其熏成乌梅。否则无法长期保存。在古诗文中,梅子大多以景色出现,而作为食物出现则离不开盐。陆游的《东园小饮》有道:供盐梅子喜初尝。因为盐可以降低其酸味。与今人用盐水浸泡菠萝同理。 新鲜梅子为中国人造就了“梅雨季节”,显见它们大量出现时,给古代百姓带来的震撼和欢喜。这种果实在枝头密密麻麻,有取之不尽的幻觉。当它被腌制为白梅后,甚至可以拿来比喻宰相——据说商(殷)高宗武丁一次梦见圣人,醒来即命令画工按其记忆画像,然后四方寻找对比,最后得到一位奴隶:傅说[yuè]。即后世所称的“中国刑法鼻祖”。武丁任命傅说为宰相,怀着殷切期望道:若作和羹,尔惟盐梅!大意是:你之于国家,就像盐和白梅之于厨师做菜一样离不了。 宋代法医宋慈也离不开白梅。他在《洗冤集录》中记载一种查验尸骨伤痕的办法,用到白梅肉。这与蜜渍梅花的意境差得太远了……与林洪类似优雅的吃法还有日本人的“盐渍樱花”,但缺少白梅,而是单纯将樱花腌制,然后做花茶或糕饼。如果套用林洪的做法,发明一款“蜜渍樱花”,肯定错不了! 白梅和近亲梅花在厅堂与厨房之间来去自如。宋代僧人释祖钦说:“乳燕飞华屋,梅子正香熟”——看样子,进“庙堂”也行!另一位唐代神奇和尚寒山说:罗袖盛梅子,金鎞挑笋芽。也不知他老人家有何高深含义?单按字面理解,则是人间生活的无限趣味。 现代超市里梅子制品很多,酸梅汤饮料在夏天畅行世界,只是里面缺少了梅花,因此只供咱牛饮,而不能品啧。日本和韩国人喜欢酿造梅子酒,我没喝过,据说与中国的梅子酒风味有别。但他们应该感谢中国,因为梅子树都是中国种。清代王士祯有诗:吴中五月梅黄雨,想象千年舶棹风。他不是说梅子树出国一事,但里面辽阔的时空影像中,隐约有一艘东渡的帆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