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的老榆树

这张照片是我在2016年8月陪父母回新疆塔城162团羊毛湖的时候拍的,照片里是从162团团部通往羊毛湖的一段老榆树。小时候我家就在路的南边,路边的榆树还没有这样高大,路的中间还留有一道缝,阳光可以直射下来。这段榆树林曾经是我一年四季的游乐场,每天上下学的路上就是我课前或课后玩耍的所在,这也是我梦中最常出现的场景。 新疆的春天其实很短,印象里雪化了春天就来了。小时候最喜欢雪化了以后脱下厚重的老棉鞋、换上轻盈的新布鞋,脚踩在松软的泥土上轻快极了。空气中充满了新鲜的泥土味儿,钻到鼻腔里心都跟着痒痒。走路都是一蹦三跳的,恨不能飞起来。路边树下还有些没有化的小冰碴,嫩绿嫩绿的小草芽也星星点点地冒了出来。这才拉开了榆树林春天的序幕,真正的美还得榆钱上来的时候。 榆树们好似约好了一般竞相开放,粉绿粉绿的榆钱一咕嘟一咕嘟的,远远看去像一片嫩绿的云,那么嫩,那么干净。我们小孩子最高兴的事就是放学后爬树摘榆钱。家近在咫尺都顾不得把书包送回去。我们站在榆树下先看看哪棵树上榆钱最多、最肥美,然后又争先恐后般地呲溜呲溜爬到树上。有时候会有几个人争一棵树,但很快每个人都能各自找个安稳的树杈美美地吃起来。我们不停地从树枝条上撸下鲜嫩的榆钱往嘴里塞。这口还没下肚,手上已经抓满了下一口。这把还没送到嘴里,手已经伸向了最丰美的下一簇榆钱。吃饱之后就开始撸些榆钱带回家。这时候书包、口袋、帽子甚至红领巾就派上了用场……,只要能装东西的地方全都塞满了鲜嫩的榆钱,拿回家就是一顿美味的榆钱饭。榆钱盛极一时之后就开始凋零,榆钱落的时候也很美,像大片大片的雪花一样纷纷扬扬。路上铺上厚厚的落花,像柔软的地毯,都不忍心踩上去。等榆钱落了榆树的叶子才慢慢冒了出来,繁盛起来,这个时候夏天也就来了。 到了夏天,路边的树下长满了野草,开满了野花。在这段于榆树林的东边还有一个沙枣树,榆树叶长开时她也就开花了。沙枣花非常细小,花萼的外面包裹了一层银灰色的粉状物,一碰就会掉下来。花瓣是黄色的,很不起眼,却有着沁人肺腑的清香。女孩子们会把谢了的枣花收集起来放在自己心爱的小包包里,那个香味能香很久呢。这种味道一直留在我的脑海里,自离开羊毛湖后,我再也没有闻到过。到了夏天榆树叶也愈发的枝繁叶茂,枝叶间有鸟飞、有蝉鸣,还有各种各样的小虫子。我不怕虫子,我和小伙伴们会在树下捉到瓜子虫、磕头虫、知了……还记得我们能在那棵枣树下松散的沙土里找见“推土机”,放在手心里它会一个劲地往后退,手心痒得老想笑。 秋天,秋天我实在不喜欢。因为到了秋天爸爸妈妈要忙地里的活,每天都会忙到很晚。我们自然也没有那么多时间玩了,因为我们要做家务的。通常姐姐负责做晚饭,而我的任务就是拔猪草、喂猪、喂鸡、喂牛。想起来那时候我也不过七八岁,总是牵着我家的母牛花子去草湖喝水。它喝水的时候,我就去野地里拔猪草,富含汁液的野草都可以当做猪草。那时候知道爸爸妈妈辛苦,从来没想过偷懒少拔一点。每次都是拔满一大筐子,还要用脚踩实,生怕让家里那头肥头肥耳的大白猪饿瘦了。秋天的榆树林给我留下的只剩下随风乱舞的落叶,丝毫想不起来美不美。 冬天还是不错的,因为冬天就下雪了,天寒地冻的,爸爸妈妈也不用出去工作,一家人总能热乎乎地窝在是生着火炉的家里吃吃喝喝,玩玩乐乐。对于小孩子,总是我在家里总是不称心的。小时候,羊毛湖雪大,总能有半人厚。刚下的雪软软的,像棉花一样。经过凛冽的西北风呼呼地吹上一夜,雪变得坚硬起来,常常把家里的入户门堵起来。我们的快乐从挖雪开始。跟着老爸,打开门,把坚硬的雪一点一点挖出个通道来。这时候爸爸的工作也就结束了,我们的“工作”才刚刚开始。孩子们呼朋唤友,都拿上铁锹或者铲子,在雪地里开始挖雪洞。榆树林这段树木较多,雪也积得多,最适合挖雪洞。雪面上已经结成硬硬的一层,从上面挖开一个口子,下面的雪就像白砂糖,一粒一粒的。很容易掏出一个大洞,或者地道。整个冬天,我们都可以在这个地下城堡里玩得乐此不彼。 二十多年后的我站在老榆树旁,轻轻地抚摸着它们,思绪回到了从前,身体却再也回不去了。如今的老榆树已经将那道缝隙长满,树顶上是似火的骄阳,树下光影斑驳。 树在老去,我也在老去。162团的团部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那棵沙枣树已经不见了踪影,不知道这些略显破败的老榆树还能不能等到我再次回去看它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