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科幻小说《化石》连载42

第二天即2022年9月12日下午,中山大学永芳堂一间会议室,“沓桑先生书法艺术研讨会”正在举行。其实这个所谓的研讨会是由一家媒体组织的,就是冲着沓老当前飙升的人气而来。考虑到沓老的公众形象,会议还顺便搞了一个沓老书法作品义卖活动,声称义卖收入全部用作慈善。当会议时间进行到大约3分之2的时候,一个西装革履的人走入会议现场靠外的展厅。此人一脸浓密的络腮胡,戴着一副宽边眼镜,两只眼睛炯炯有神,手里拎着一个大皮箱。他没有立即进入里间的会议室,而是先在展厅欣赏沓老的那一幅幅书法作品。
“一表人才”4个大字标价8万元,已被认购;“助人为乐”4个大字标价8万元,已被认购;“出人意料”4个大字标价10万元,已被认购;“耐人寻味”4个大字标价12万元,已被认购;“谋事在人成事在天”8个大字标价20万元,已被认购;“人生若只如初见”7个大字,标价30万元,已被认购。大半圈下来,络腮胡发现,这里展出的沓老的每一幅书法作品里都有一个“人”字,而且沓老酷爱毛泽东的字体,很多作品里都能看到毛体的影子。络腮胡叫过来一位工作人员。
“这里沓老的作品都被认购了吗?”络腮胡问。
“还剩最后这一幅。”工作人员说完,就把络腮胡领到一幅作品前。上书“人之初性本善”6个大字,标价50万元。
“这幅作品我要了。”络腮胡说完,就把手里的大皮箱放在桌子上,打开皮箱,从里面取出一个沉甸甸的布袋子,放到桌上。
“这里是100万,其中50万买这幅作品,另外的50万买沓老的另一幅作品,希望沓老当场在这里写,写完我一并带走,这样可以吗?”络腮胡问。
“当然可以啦,您等一下,我把我们经理找来。”工作人员显得很兴奋,还有些手足无措。
不一会儿,那位服务人员跟着一位领导走了过来。
“我姓张,是中国红十字会的经理,负责今天沓老书法作品的义卖。请问这位先生,怎么称呼您?”张经理说。
“我叫乌存,这是我的名片,沓老这幅作品我买了,希望沓老今天能再为我完成另一幅书法作品,这100万现金就交给你们了。”络腮胡把自己的名片递给了李经理。
“乌先生,您的善举非常值得我们敬佩,沓老知道了一定很高兴。会议结束后,我们立即为您安排,您看可以吗?”张经理说。
“好的,希望能安排一处不受打扰的地方,最好没有记者和闲杂人员在现场。”
“没问题。”张经理说完,一挥手,开头那名工作人员提着沉甸甸的装有100万元现金的布袋子走开了。随后,张经理把络腮胡带到一间幽静的小会议室。络腮胡打开皮箱,戴上一副白手套,取出一个纸筒,小心翼翼打开纸筒,从里面抽出卷成一卷的宣纸,放到桌上,慢慢展开,铺平。络腮胡脱下白手套,放回皮箱。“请稍等。”说完,张经理就出去了。
大约30分钟后,开头那名工作人员走了进来,在会议桌上摆好了砚台和毛笔,砚台里已经有了研磨好的墨汁。完后,工作人员又出去了。
大约又过了10分钟,张经理带着一位老人回到这间小会议室。
“沓老,这位就是今天认购您两幅作品的乌存先生。乌存先生,这位就是沓老。”张经理热情地给两人做着介绍。
“沓老,这是我的名片。今天我能见到您本人,深感荣幸。如果您再能赏赐一幅作品,不胜感激。”络腮胡一边说着,一边把自己的一张名片递给沓老。
沓老接过名片,仔细看了看,又抬头看了看络腮胡,把名片放入自己斜跨的那个小挎包里。
“你以为,你交了钱,我今天就必须再给你写几个字吗?”沓老说完,向络腮胡投去警觉的目光。
“沓老,您言重了。我和我的父亲都很欣赏您的字,也欣赏您的风骨,今天能得到您的一幅作品,已经很高兴了。”络腮胡毕恭毕敬地说。
“你代表原告?还是代表被告?”沓老一边问,一边扭头望向窗外。
“沓老,恕我愚笨,听不懂您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今天来的目的很单纯,就是为求得您的书法作品。上午,我父亲特意从美国打来电话,要求我一定要帮他买到您的书法作品并带回美国。”络腮胡一脸诚恳地解释着。
“要是这样最好啊。”说到这里,沓老扭头看了一眼身旁的张经理后接着说:“看看今天,说是书法艺术研讨会,可是呢,来开会的,还有满屋子那些记者,绕来绕去都在问我,那个伍克是不是属于人类?搞得我不胜其烦。”沓老说完,还敲了一下桌子,震得桌上那杆毛笔还微微抖动了一下。
“最近电视、报纸还有我周围的朋友都在谈论那个伍克,不过我没兴趣。沓老,我只对您写的字感兴趣。说实话,早在5年前,我和家父就在纽约一个书法作品展览中见过您的书法作品,那个大大的‘禅’字至今让我印象深刻啊!”络腮胡表现得不卑不亢,镇定自若。
“哦,看来你今天还真的是为字而来。恕老朽刚才多有冒犯!”沓老一边说,一边向络腮胡拱手致歉。
“哎呦,沓老您太客气啦,让我这个晚辈可受不起啊!”络腮胡马上起身鞠躬还礼。
“乌先生,既然你和令尊老早就开始关注我的字,那我就和你探讨一下。今天研讨会上有一位记者说,我的字有点儿像毛体。对这种说法,你怎么看呐?”沓老说完,平静地看着络腮胡。
“既然沓老问到我,我就斗胆说几句,如果有遗漏、错误甚至冒犯之处,还望沓老海涵。如果只说您的字像毛体,这种看法显得太粗浅。以我的观察,沓老您的字,既有王羲之的灵秀,又有颜真卿的睿智,当然还有毛泽东的洒脱,在书法界自成一派,可称之为‘沓体’。”络腮胡说完,一脸真诚地看着沓老。
“哈哈哈哈,乌先生真会说话,虽说未必符合实际,但听着还是很开心嘛!”沓老顿时乐开了花。
“沓老啊,他不光字写得好,还是文房四宝鉴赏专家呢!”在一旁的张经理插了一句。
“鉴赏专家就不敢当啦,就是运气好,得了几个砚台、几只毛笔罢了,不过呀,都还算上乘精品!”沓老一脸自豪地说。
“哦?那可太好了。沓老,您听说过‘中正澄泥卧龙砚’吗?”络腮胡一脸神秘地问。
“‘中正澄泥卧龙砚’?江湖早有传说,未见真容啊。怎么,乌先生对‘中正澄泥卧龙砚’有研究吗?”沓老顿时来了精神。
“有研究不敢当。当年溥仪登基时,袁世凯把一尊家藏名贵砚台献了出来做贺礼,自称‘宣统澄泥卧龙砚’。后来溥仪退位,此物流出皇宫,辗转到了蒋介石手上。1945年重庆谈判的时候,蒋介石把这尊砚送给毛泽东当礼物,江湖称之为‘中正澄泥卧龙砚’。毛泽东就用这尊砚写了《沁园春•雪》。后来蒋介石发动内战,据说毛就不再碰‘中正澄泥卧龙砚’,此砚就被康生收藏。后来康生倒台,骨灰被赶出八宝山,还被抄了家,这‘中正澄泥卧龙砚’就彻底流入江湖。如今正在美国,被家父收藏。沓老如有兴趣,下个月我还会从美国飞回国内,到时候我就用此物再换沓老一幅墨宝,意下如何?”络腮胡诚意满满地说。
“啊?!‘中正澄泥卧龙砚’竟然在令尊手里?好!我们一言为定,就下个月,这是我的名片,别说拥有,就是能亲眼见到此砚真容也是幸事。今天你买我的字,我就写给你。乌先生,写什么字,你想好了吗?”沓老一脸兴奋,把一张名片递给络腮胡,起身提笔,准备写字。
“哎呦,沓老今天就算照顾我了,我谢谢您。写什么,您随意。这50万也就是象征,再过几年,沓老一幅墨宝500万也未必拿得下呀!”络腮胡也起身,接过沓老名片后,和张经理一并站到沓老对面约3米远得地方,静静等候,不敢靠近打扰。
“乌先生,不要太客气。我们是朋友嘛。”沓老说完,在络腮胡铺好的那张宣纸上写下“但愿人长久”5个大字。写完,沓老盖上自己的印章,又盯着那几个字看了大约20秒,等上面的墨迹干得差不多了,对络腮胡说道:“好了,过来看看吧。”
此时,一位工作人员推门走了进来,说道:“沓老,市中院的车到了,说要接您去仓边路。”
“哎呦!乌先生,你瞧,本想今晚跟你一起吃晚饭,可这公务缠身,我马上得走。咱们一言为定,下个月我可要好好看看令尊收藏的‘中正澄泥卧龙砚’!张经理,我先走一步,乌先生这边你们就替我好好招待一下。”沓老放下笔,就要出门。
“沓老,您有事先去忙,您这字我就收下了,谢谢您!”络腮胡说完,目送沓老离去。
沓老一走,络腮胡和张经理走过来看了一会儿沓老刚刚写成的这几个字。络腮胡又戴上手套,小心翼翼把沓老写了字的这张宣纸卷起来,放入那个纸筒,再把纸筒放入皮箱。此时,一位工作人员走了进来,手里拿着另一个纸筒。
“这是乌先生刚才在展厅买下的沓老作品,要不要再看看?”工作人员说。
“不用了,我相信你们。”络腮胡说完,从工作人员手里接过那个纸筒,也放入皮箱,再把脱下的手套也塞进皮箱,合上皮箱并锁好。
络腮胡又和张经理简单聊了大约5分钟,还从工作人员手里接过100万元的付款发票。“张经理,今天谢谢你们对我的关照,我也有事,先走一步。”络腮胡说完,拎着皮箱头也不回地走出永芳堂。
半个小时后,络腮胡走进一家水汇。一个小时后,卸下伪装的查立德穿着灰色T恤、灰色七分裤、灰色沙滩鞋,从这家水汇的一个隐蔽的偏门溜了出去。查立德今天的行动,完全躲过了白中墨警官的监视。
当晚10点钟,广州市中级人民法院官网正式公布,龙斗丽为此次庭审的人民陪审员。龙斗丽,女,51岁,大专学历,广州一家国有企业的工会主席。龙斗丽女士作为此次庭审的人民陪审员,完全符合我国当前司法领域正在倡导的从“专业参审”到“人民陪审”的改革方向。
第二天一大早,住在粤海喜来登大酒店的查立德开着电视,用电脑浏览着网上围绕伍克的这场惊天诉讼的相关消息。龙斗丽的新闻的确让多数人大感意外,看来广州市中级人民法院的保密工作真是做到家了。查立德有些后悔,不该那么草率对沓老下手。他高度关注着电视和互联网上的新闻,生怕第一时间错过关于沓老的消息,就连早餐也是叫服务员送进房间的。到了8点15分,网上忽然蹦出一条爆炸性新闻,说我国著名法学专家沓桑老先生今晨离世!沓老的老伴儿一大早起床就发现沓老叫不醒,没有呼吸,身体僵硬、发凉,赶忙叫救护车送医院。到了医院,医生当即宣布已经死亡,直接推进了太平间。初步检查,沓老死于呼吸系统衰竭。据沓老老伴儿说,沓老昨晚回来后很兴奋,睡前又不听劝阻喝了点儿多年珍藏的老酒,结果没想到沓老睡下就再也没有醒来。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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