盒子里的人

和往常一样摸黑上楼，也不去惊动楼道灯，耳机响着，屏幕亮着，借着这么点光勉强看清阶梯。走到顶楼，小心地把钥匙转动，但吱呀一声，门口的灯还是被吵醒。
和往常一样，开灯，走过空旷的客厅，找到自己的房门，再转动钥匙，里边的台灯还是亮着。手无意地划过墙壁，腻子粉噗噗往下掉落，才发现时间的痕迹。
出租屋里的日子着实有些难过。
没有人在屋里等候，在屋里也不用等候任何人，好像一个颠倒日夜的鬼魂，最终回到了自己的居所。这是一个四四方方的盒子，所有的热情只能尽情腐烂，只有冷清在保质期内留得久些。
我讨厌过分的矫情与热切，但至少在出租屋的时候，又希望有人能聊聊，除开键盘的噼里啪啦，除开音乐的哗啦哗啦，想说说今天做了些什么，见了些什么。然而日子又平淡得像掺了沙的救济粥，硬要挑出个石子大肆渲染悲痛，也有些令人尴尬。真要说些什么，除了一些小事儿，也就剩下了一些流水账。
缺乏惊喜的生活不论对自己，或是想要吐信心声的对象来说，恐怕都是一件让人生厌的事。但我仍旧自私地希望能有人供我说说，我说，对面听着，或者假装听着，这样都能让我舒服些。
也许明天？
或许吧。
点亮电脑，风扇和往常一样扬起一团灰茸，开机画面闪过，检查CPU、检查内存、检查硬盘，读取系统文件、读取软件、放入内存里运行，和我每天的日子倒是差不多。
两个屏，一个娱乐，一个工作，但多数时候只是看着发呆。娱乐久了成了自娱自乐，工作腻了也就再无兴致，显示屏和我的双眼一样愣神，除了比较大、比较亮、比较清晰之外，也并没什么其他的特点。
再晚些，四周安静得让人感觉发霉，凉意顺着地板爬到脚面，不用看右下角，这时就差不多该拉扯被子。耐心又细心地把被子完整地覆盖上身躯，像肃穆的入殓师试图挽救逝者的最后颜面，遮住冰冷的双脚，好在他们并未生出难看的黑斑。
等明天，身体会再次暖和起来。
等明天吧。
然而窗户撑开的缝隙还是透出了风。
然而冷清的身子还是忍不住抽动！
手指捏紧，紧拽着床边不响的手机！
“喂……大晚上的，打扰了啊……嗯，没事，今天新年嘛，新年快乐啊，嗯……有空的话聊几分钟？”
盒子里的人撑开缝隙，衣衫单薄趴在边沿朝上看。
繁星俱是春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