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人物:颜玉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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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颜玉琴相遇是在那一年的一个暖融融的春天。河边袅袅的柳条爆出鹅黄米粒大的芽儿,临水梳妆,小河上的波纹有一万个媚眼儿,柳条就扭动着一万种风情。阡陌蜿蜒湿滑,酥酥润润,其间,麦苗成茵,似一匹缎,飘然然漾着光影的明暗,像个古代着紧身绿袄的小丫环,褶皱着,妖冶着令人想入非非的柔软的身段。
真个一川烟草萋萋,满城风絮惹事。
可比风絮还要惹事的,是一颗年少的驿动的心。
其时,我21岁,在家等待分配工作,闲得无聊,就跑到扎门口去玩了。
那个春风真是个嫩嫩的春风。漫山遍野都长出好吃的东东:嫩刺苔,嫩毛毛针,嫩磨果,还有娇艳的杜鹃花,等着我来采哩。
“小哥哥,带我一起去采映山红吧,好不好?”
正要回家上路时,一声珠落玉盘,莺莺细语,如一泓溪水花底滑过,颤酥酥地从耳到心,整个人都像在糖水里沸着,甜丝丝的。
回头一看,她婷婷立在沉醉的春风里。头发乌黑,脸庞白净,眼波流盼生辉。上身穿一件水红细白花的府绸小衫,多情的春风一掀衣角,我看见她比春风还要风情的美脐了。
那美妙的“小哥哥”,真是从她鲜艳的小樱桃红的嘴唇上奏出的吗?
许是“春困”的缘故,头有些晕,我有些晕菜了。
“你是……”我像个痴心的呆子怔在田埂路上。
“我是三丫头的妹妹呀。嘻嘻。”她一枝浓艳露凝香,史湘云样的娇憨,巧笑着,眼睛弯的像新月。
哦,“三丫头”是我的同学,小名叫三丫头,其实是个男生。他的小妹?就是那个头发一蓬枯草,跟屁虫的小丫头?几年春风沐浴,竟出落成一支水灵灵的芍药。
一顾倾我城,再顾倾我国。
我如喝醉酒一样,醉醮醮地带着她青青陇上行,走在嫩嫩的春风里。
她在绿色的陌上走着,真是一朵流动的花儿啊。
一路上,我讨好似地掐刺苔,抽毛毛针,摘磨果儿给她吃,自己还绅士一样不吃,我好吃的馋劲哪儿去了呢?她让了我几次,见我不吃,就把许多嫩毛毛针剥出来,编成一个辫子,又盘成一个银圆大小的圆盘,乘我不注意时,一下塞进我的嘴里,顿时满嘴甜丝丝的,还有一股女儿家家抹雪花膏的遗香。
呵呵,我的心像涨满了春水的小河,哗哗地歌着。
山上春日暖暖,芳草接天。我们采了一大捧映山红,合着她胭脂红的脸颊,水红的衣裳,花团簇锦,惹人眼迷,一时间,都分不清人红?花红?试问青山,青山含笑,有意不言。
下山过一小涧时,我春风得意,身轻如燕,马踏花泥样一跃而过,可她迟迟不敢过,任我怎么鼓动都不行。只得又跳回去,问她怎么办。
“小哥哥,你……你背我过去!好不?”她幽幽地说。
只好这样。背就背吧,我脱在鞋子,抛到对岸,刚蹲下,她一下就猴在我背上,柔软而丰满的胸口紧贴着我的后背,一双柔荑紧勒着我的脖子,手中的映山红斜逸在头的左边,发梢抚着我的脸,嘴却挨着我右边的耳廓,呵气如兰,弄得我有些痒痒。
那一刻,我像触电一样,天昏地旋,仿佛时间停顿了,山涧的水流也凝固了。心中有一万面鼓,急急风样地敲打着。
我大口喘气,脸色绯红,连做了几个深呼吸,都稳定不了我激动的心情,心中像有一团火在燃烧。
一下水,就打了个结棱。春水还是冷的,但我知道这个寒颤并不仅仅是因为水冷。脚下一滑,身体一歪,差点跌倒!“啊——”她一声尖叫,箍得更紧。一松手,却把一大捧花儿吓得花容失色,跌入水中,满涧流水变成一汪花溪,缤纷的花枝随波漂逐,诗意地在春风里流逝……
回来后,她又歌又蹈,蹦蹦跳跳地回家了。那神情,就像《拾玉琢》那个调皮的小姑娘。
就在那个春天里,21岁的少年郎,晚上就睡不着了,满脑子都是灼灼的杜鹃,葱白的手,如兰的吹气……人面何处去呀,杜鹃笑春风。这次第真个是:
花自飘零水自流,一种相思,两处闲愁。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2005-3-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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