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个女人
地点：上海静安区colorful cafe千彩书坊
时间：2017年10月11号
天气：雨
（一）
又有2天没有出门。前两天因为太热，透过阳台的玻璃门看见外面的花花草草整个曝露在爆裂的阳光下，并不感觉生机勃勃反而是奄奄一息的样子，想想自己的生命力也并不比它们强多少，就放弃了出门的欲望。而今日突然降了温，且下起了雨，房门打开就切换了季节，转至我喜爱的气候之中，冷寂，萧条，肃杀，秋风，冬雨，霜降，随着温度一点一点的降低欲望也一点一点的消逝。尽管街道潮湿，我还是兴致勃勃的出了门。
我胡乱的走了走，就来到了常德公寓。这栋楼原名叫爱林登公寓，因张爱玲小姐而成名，斯人已逝，它则至今立于闹市之中处变不惊，引得路人探头探脑的拍照或窥探。千彩书坊就在一楼路边，前面是热闹的常德路，愚园路，南京西路构成的黄金三角，以前在附近上班时，也偶尔进来消费个午市套餐，饭后喝杯咖啡，看着常德路上的人来车往放空一下也算是上班族乐事。现在午市套餐已取消，咖啡也难喝，估计老板已确定与其将它视为一间正常的书店来苦心经营，倒不如把它当成一个旅游景点再泡制点文化消费来得简单，世上大有成功案例可借鉴，如雷贯耳之巴黎莎士比亚书店，还有波尔图的罗莱兄弟书店，毕竟感受书店与生俱来的静谧氛围，且想象自己可以静下来读一本书远比真的去读一本书轻松多了。
靠窗的桌子只有一张了，我坐了下来，点了瓶啤酒（咖啡难喝，红酒难测），照旧把一篇非常顺畅地写了好几千字却在某日嘎然而止的文字点开，看着屏幕束手无策的等待那流畅之感再次降临，说实话，我觉得基本是无望了，眼前那几千字无非只是提醒我半年前曾经被什么记忆侵袭过，且没有任何答案。随后，书店进来了一个女人，五十来岁，老上海卷发，方脸红唇，职业套装，肩负黑色电脑双肩包，由于她的腰挺得过于硬直，后背只差一披风就是现世女超人一枚。
她第一句话是：我订了位的。三位。
年轻的服务员小姐将她领了进去，没两分钟就看见她一脸不满，嘟嘟囔囔的出来了。哇啦哇啦抱怨道：怎么白天油漆的啦，味道这么大怎么喝咖啡呀。快把门打开一点，哦哟，难闻死了。
服务员小姐小声的抱歉着：整个公寓在翻修，重新油漆了。要么您坐外面？
女超人环视了一圈，发现窗边座位已满，剩下的都是靠书架的位置，更加不满的质问道：外面你要我坐哪里？我预定了的呀。
服务员不明所以，拉开其中一张台，对她道：要么您坐这？
女超人当然不干啦，再次强调：我提前预定了就坐这呀？！可以换换不啦？
她随手一指，就指向了我。
服务员很为难的看着我。我对她笑了笑，然后很明确的拒绝了女超人，说：不行。
女超人不以为然的又随手指向我后面的一张台，继续向服务员发难：那一张呢？
只见年轻服务员略略斟酌一下，就走到我后面那张桌子，问它的主人道：你能跟别人拼下台么？
对方似乎没有反对。她又反过身来问我：她可以坐你对面吗？
我回过头看，是一张无辜的年轻的脸，于是点了点头，心里不由暗生敬佩这位姑娘，果然好眼力，懂得物以类聚。
女超人矫健的在我身后坐下，一落定，就继续大声问：Wi-Fi密码多少啦？
答：在墙上。
才静一分钟，又声响大作：怎么连不了啦？不是连过就自动连上的吗？
不是的，每次都要重新连一下，有短信验证的。
女超人一边操作，一边自言自语：这么麻烦，还以为订了个有腔调的地方，哦哟，不灵的。不一会她又抬高了音量道：哪能这么热的啦，空调开了不啦。
我将视线从窗外移到年轻女服务员脸上，只见她礼貌的克制的脸慢慢的从我眼前移动至身后。
在Wi-Fi连上空调重新调过之后，一切终于安静了下来，我能感觉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为了那最终没有爆发的尴尬。
窗外又下起了雨，午餐时间，路上一撮一撮出来觅食的上班族，天气突然冷了，很多人都未提防的穿少了，缩着脖子，饥冷难耐。吃饱了，身子暖和后，他们又会回到写字楼继续工作，为了下一顿。有个男人经过书店门口，大概是发现了常德公寓四个字，立刻举起了相机，在细雨中狂拍。
然后，女超人的两个好姐妹就来了。一个戴着珍珠项链，鼻梁上架着一副精巧的细金丝边眼镜，手里挎一个普拉达包包还系着条丝巾，看得出来年轻时应该是个美人。另一个长相普通，打扮普通，全身上下只得口红作为装饰。我姑且称她们一个为戴珍珠项链的女人和普通阿姨。
身后的女超人立刻音量高八度：亲爱的～
这一下，除了我，所有人都看见了戴珍珠项链的女人和普通阿姨。
戴珍珠项链的女人立刻有点不好意思，三步并两步地从门口迅速走到了姐妹的桌前，两个女人应该是拥抱了一番，一个激动的说：你哪能一点都没变啦，还是那么漂亮。一个感慨道：有四十年没见了吧。
有了有了，天啊，这么多年没见啦。你们两个一起来的呀？吃了没？
刚在久光吃的，你呢？戴珍珠项链的女人轻声细语。
我也吃了，早上去见了个客户，然后随便吃了点就来了，见你们老激动额呀。 女超人咋咋呼呼。
侬是结棍额，还在工作！普通阿姨也开腔。
你笑话我咯，你就开心了，每天在家逗孙子，我天天都有开不完的会要逗客户开心的。
这个地方不错呀。戴珍珠项链的女人转移了话题。
啊呀，我本来预定的是里面花园的位置，你们进去看看呀蛮灵的。随后话锋又一转，不经意的带出：说公寓刚整修过上了油漆，有点味道，不过半个钟头就好了，没味道了我们再换进去。
不用换了，不错不错，蛮灵的。三个好姐妹一边打量墙上的张爱玲照片，书柜上的张爱玲文集，一边坐下无限感慨。
（二）
你哪能嘎忙的啦，都约不上你。轻言细语的是戴珍珠项链的女人。
没你们命好啊，公司又不能关的咯，总不能有生意不做呀。上海女超人的声音里并没有一丝命不好的委屈。
让你儿子去做好了呀，我们这代人现在落伍了。普通阿姨说。
这个我就不同意了，他是他我是我，搅在一起干嘛啦？落不落伍自己决定的，你不跟着时代走，时代自然是要把你扔下的呀，你看人家乔布斯好较比我们大伐，一下一个Iphone一下一个iPad，东一乒西一乓的，搞得大家都要疯掉了，排队排是排得来哪里落伍啦？女超人振振有词。
所以乔布斯累死了呀。普通阿姨撇撇嘴。
你这个人的觉悟哦。现在这个社会谁不累呀？带小孩不累呀？吃顿饭不累呀？在上海这个地方没钱动个脑筋也是累哦。既然干什么都累，那我就要向乔布斯学习了，与时俱进嘛。呀！乔布斯不是与时俱进，是走在时代尖端，引领世界潮流！
现在女超人变成女乔布斯了，一大波一大波观点刷新着普通阿姨，她说其实很多开会的时候，年轻人说的一些新名词她也听不懂，要手机百度查查或者回公司问问小朋友的，但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无非就是每个年代赶的时髦不同而已。她说谁没潮过呀，潮来潮去大浪淘沙呀，出来混就不要缩，引得戴珍珠项链的女人呵呵直笑，一边笑一边说：你还是那么有意思，想东西总是跟我们两样的。
女乔布斯颇有些得意，一边给姐妹们倒着可能是伯爵或祁门之类的红茶，一边以由于用力按耐而骤然压低的声线道：你就不要出来混了，面孔长得好看的只要负责一心一意美到老就好，不然要坏了规矩的。
哪能就坏了规矩呀？珍珠项链柔声细语中也是不服气。
要坏规矩的呀，象你们这种从小就好看的美人，再与时俱进争当时代先锋，叫我们哪能？一切努力都白费了呀。每次我看到你这样才貌双全的就觉得自己老失败的。
你这张嘴哟，美玲你说是不是？要强也是她要强，现在倒讲得蛮委屈的。
原来普通阿姨的尊号叫美玲，可能跟宋美龄的美龄同样两个字也未必，但此美玲（或美龄美菱美伶……）在太平盛世也只以口红妆点其身，不尊贵也不卑贱不张扬也不收敛，甚至不好看也不难看，普通得就象身边书架上的随便一本书，既不畅销也不经典但也自有其中道理。美玲说：她不会委屈自己的。
我猜想女乔布斯是不会委屈自己。她大体是结过婚，离异或夫妇已分居，这个假设以她整篇滔滔不绝却绝口不提其先生为由。孩子或许仍未成年，但也可能已成年却并不愿意插足母亲的公司，另一个可能性也许是曾经尝试母子同心其利断金却由于双方处事风格差距太大而导致各行各路，无论哪种可能性，她的孩子倒并不是一个没有主见的人，俗话说强妈必有弱儿看来也并非绝对。
（三）
果然，从她们后来的对谈中得知女乔布斯的儿子在一家视频网站做编导，两个好姐妹并不知这个工作是干什么的，做了种种猜测。普通阿姨说：编导跟编辑是一回事不啦？
珍珠项链阿姨慢条斯理的说：编导不是编辑，是电视台那种叫策划对吧，设计一个节目给大家看。我看汪涵他们节目里老说我们编导老师我们编导老师的，蛮受尊重的。
女乔布斯听了不以为然的说：什么受尊重哦？每天都加班到深更半夜，还要通宵！人也见不到！
普通阿姨这时候有发言权了，安慰她说：都这样，我那两个孩子虽说在机关单位，现在也查得紧是紧的来，根本没机会放风的，哪像我们那时候上班，去单位就是打个绕然后就回家做饭了。钱没什么钱，自在呀。
女乔布斯插嘴道：忙成那样也没见挣钱呀，就他那点工资，我看在上只脚是一个脚趾头也插不进去。
普通阿姨听了叹了口气：也不要这么说，现在房价吓人哦，我是搞不懂了。还是我们那时候好，工资不高，但只要等，总能分上房子，今年等不到等明年明年等不到等后年总会有的。现在等也等不到，谁理你哦，蛮惨过的。
珍珠项链阿姨点点头又摇摇头，听得蛮认真，绝不抢话。
女乔布斯就不同，立刻反驳道：我觉得现在的房价挺正常的呀，你想想看人家以前说全世界就一个纽约，全世界就一个巴黎，个么全世界也就一个上海呀！你要想留在这就要有本事有腔调对伐？现在号称自己有本事有腔调的多了去来，瞎讲有什么好讲的，money是硬道理，20万一平的你厉害你住在这，你差一点就15万一平，再不行就10万，7万，5万，或者去青浦去马陆去嘉定总有一款适合你对吧？这样好来，不用争，房价就把大家划划好了。我想象女乔布斯一定讲得唾沫星子四飞，两个食指在空气中指点一番，将眼前看不到的众生都划分划分好，普通阿姨听得是瞳孔放大，戴珍珠项链的女人一定不动声色的拿起红茶杯子靠近椅子的最深处以免唾沫星子万一飞进杯子里。然后，只听见女乔布斯笑嘻嘻的说：我就跟我那儿子说，你不要跟我废话，有本事就把侬妈妈安置回小时候住的思南路，我要求也不高，只要是思南路什么房子都好。
普通阿姨吐吐舌头：菜菜，思南路，你要为难死你儿子哟。
女乔布斯不以为然的翻翻白眼：奋斗呀。nothing is impossible。
戴珍珠项链的女人也放下了杯子，点点头附和道：年轻人是要努力的，我们那时候也是白手起家，我就跟我先生说，一个漂亮的房子才可以让我获得心灵的宁静，这种感觉甚至是宗教信仰都没办法给的。
你看看，人家说得多文艺，我说的就是这个意思！
所以你家男人生意才做那么大给你买很多漂亮房子呀，你真额是幸福呀。普通阿姨很是羡慕。
幸福都是相似的，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戴珍珠项链的女人果然是文艺中老年，我真的不是故意要偷听她们的谈话，只怪这雨天实在单调，起了头的文章也写不下去，每次点开就有一个无形的框从屏幕的四周放射出来将我周身笼罩框死，我倒也不做无谓挣扎任其施法，反正这世间也并不多这几千字，而此时书店的其他人都似背景墙毫无变化，因此她们三人高低起伏的语言才会不断灌入耳中，将我脑中那根直线拉扯得曲曲折折浮想联翩。珍珠项链阿姨又低低的说：我儿子一直不结婚，愁死我了。
你儿子不是在美国吗？女乔布斯问。
我先生让他回来了。开始我们都以为他会不愿意，没想到倒是蛮乖的，没说什么就回来了帮他爸爸。
你儿子多大啦？是不是身边没合适的呀？普通阿姨问。
三十二了。他爸爸公司有挺多年轻小姑娘的，我跟他爸爸也介绍过几个朋友的女孩子给他认识，我们看着都不错呀，但都是见个面吃顿饭就结束了。养尊处优的珍珠项链阿姨唯一烦恼原来是她的单身儿子。
有照片不啦？到时候我也留意一下，我们公司很多漂亮姑娘的。女乔布斯三八三八的。
不一会，两人应该是在珍珠项链阿姨的手机里一睹了真容，齐声惊叹起来：哦哟，嘎帅呀，不得了不得了象明星一样，比彭于晏不晓得好看多少。普通阿姨似乎还在反复看，搞不好还用手指将屏幕上的照片不断放大，边看边说：很洋气的，留过洋的果然是不一样。这么帅怎么会没女朋友呀，要求很高的吧？
唉，他什么都好，从小学习好乖也很乖长得也帅，就是感情方面让我们操心，从来没听他提过的，每次一问他就搂着我说，妈妈，我不结婚，我一辈子陪着你。你说我愁不啦？
啧啧啧，侬用现在流行的话也是叫变相撒狗粮哦，儿子这么体贴晓得疼你还愁什么呀？我儿子养这么大，成天一根汗毛也看不到的，隔三岔五的在微信上扔一个他们做的视频给我就算是见面了。谁要看视频啦？一堆人花里胡哨咋咋呼呼的也不晓得要表达什么，当我没见过世面啰。我回他，你妈妈我也是尖端女性好吧，什么没见过？也不回话的，隔几天再发一个视频来，养了个儿子出去收了一堆视频回来好笑不啦？女乔布斯又被点起火了，突突突的放机关枪一样的小范围轰炸了一番。我想象了一下那些在朋友圈流传的视频，假设其中有一条是女乔布斯儿子的作品，虽然击中了很多人的笑点或者收获了广大人民群众的点赞，但在自己母亲那如果有个选项是「破碎的心」估计还是碎了一地，于人是蜜糖于她仍是砒霜。
不好比的。普通阿姨也加入了安慰大军，但她用的方式是比惨，通过比惨让对方感到自己的日子也没想象的那么糟：结了婚也愁的，我两个孩子倒都成家生小孩了，你以为就开心啦？没那么简单的。小孩子谁带？他们自己有空的？还不是指望着老的。我倒是不争的，说他外公外婆爷爷奶奶要带他们带好了，但人家也不傻，不晓得玩啊？广场舞跳跳也蛮开心的呀，带小孩多累。
你以为我不想跟上时代哦，根本没时间好伐？最后这句话是跟女乔布斯拍板的。
啊呀，你也跳广场舞啦？女乔布斯完全忽略挑衅，杀出话来：广场舞是我的底线！要我说，我们中老年女性的风采就是被广场舞给彻底打败了。
普通阿姨这次倒不跟她争辩了，平静的说：跟带孙子比起来我觉得广场舞也挺年轻活力的。老了就要服老，六十岁的人了，天天陪着几岁的小孩，体力吃得消哒？一天下来腰酸背痛的好吧。要说自己的外孙和孙女我也喜欢，但不比年轻了精力跟不上呀。不帮忙带，小孩不理解，别人也要讲闲话的，说你这个人老狠心的，帮忙带就拨不开身子哪也去不了。还有啊，到底是带外孙还是带孙女呢？没处理好，孩子们心里都会有想法，说你偏心。哎哟，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
比惨果然很有成效，珍珠项链阿姨颇有触动的说：那也是，做人最难，所以不要要求别人理解你，一家人也很难互相理解的。
我儿子以后结婚了，我肯定是不要带的。我现在就跟那儿子说，你做什么都好，但一定要努力，要把做的事情变成财富，这样以后不管你什么时候结婚生孩子，妈妈也不担心你请不起保姆，因为那个时候妈妈肯定退休了，要出去看看这个世界了，没时间给你带孩子的。你管好自己我也管好自己，大家互相不拖累才会happy。
哈哈，啊？那你儿子怎么说？
他当然是没意见啰，嘴巴硬的呀。
他要结婚有孩子啊，要我带我也开心，不要我带我也无所谓，只要他肯结婚就好。戴珍珠项链的女人又回到当初的症结点，她现阶段人生中唯一的烦恼。
哦哟，你就不要烦了，你儿子典型的高富帅，现在条件好的男孩子都不愁找的，只要他不是同性恋，就是迟早的事。我儿子之前也一直不找，成天跟男孩子混一起玩，我就问他，儿子，你不是gay吧？他白了我一眼，说，妈妈你倒是蛮时髦的，你看我这样象吗？人家gay根本看不上我的好吧。那我就放心了，随便他好来。
另两个老姐妹听了她的话又忍不住笑起来，半打趣半欣赏的纷纷问：真的假的？你跟那儿子讨论这个啊？他碰上你这个妈妈也是要疯掉的。
真的呀，我们什么没见过，上山下乡文革改革下岗创业金融危机股市崩盘都摊上了，没什么大不了的呀。他疯什么啦，我都没疯。
言谈间，女乔布斯从进门的光鲜高调已经幻成饱经沧桑的当代女性，每一句话都似警句般令人印象深刻，不得不细细琢磨其间的个中滋味。直至此刻，我的一瓶啤酒终于是喝完了，忍不住又叫了一瓶，在我挥手叫服务员前来道明请求时，我能感觉到身后的三双眼睛都齐齐的望向了我，而我也并不做猜想，只是感觉轻松惬意。
（四）
我自顾自的喝着酒，佯装敲打着键盘，脑子里却浮现出种种画面，和旧日文字无关和自己无关和过去无关和眼前无关，关乎的竟是这身后三位。我看见女乔布斯背着双肩电脑包混迹在热闹的人潮中，成群着同款深色修身西服年轻时髦的上班族如浪潮般汹涌澎拜的朝她扑面而来，她昂首挺胸脚步坚定地逆流而上穿越人群长驱直入对街摩天写字楼；她点开儿子发来的一个新视频，另一个屏幕则百度搜索着视频中的新新名词，随即又刻薄回复：啥啦？你当妈妈是捡垃圾的呀？我看见一个超级大的广场上，衣着鲜艳的老阿姨们齐整喜庆地在小苹果的节奏里时而做剪刀手时而策马扬鞭状，普通阿姨一手牵着外孙，一手拉着孙女，身不由己的加入其中，疲惫的脸上露出了欢欣的笑容；我看见珍珠项链阿姨的儿子鼓琴如伯牙，英俊潇洒，旁有子期听之，高山峨峨江水洋洋，生而无憾死而后已；我看见戴珍珠项链的女人在一座有着美丽房子的花园里，款款而来走向夫婿，两人如杨过小龙女如神仙眷侣。
我将开头半年之久的文字默默逐字删除，眼见文字逐个消失在屏幕上竟如释重负，似乎摆脱某种束缚顿感轻松自如，觉得世间再无牵挂再无阻碍而我终将重获自由。林尽水源，便得一山，山有小口，仿佛若有光。便舍船，从口入。初极狭，才通人。复行数十步，豁然开朗。我想我可以开始下一个故事了。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