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32岁

三十二
我,今天32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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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来我都一直当自己是个孩子,总是拥抱改变,拥抱挑战。我总是将自己放低,去将自己摆作一个小弟或者晚辈。我总是让自己亲切甚至卑微,然而内心里却策动上演着一次次由隐忍压抑而带来的,不甘、反击或复仇。
我总是拒绝长大,或者拒绝用所谓“老成”的方式和思维去面对世事、人生、世界和来来去去。
回忆中最让人怀念和享受的,常常还是曾经的年少时,暑假里的夏日时光。虽然那时候也充满了对未来的迷茫,不甘愿、无人倾诉、物质的匮乏,对于爷爷奶奶年事已高的担忧,也充满了对父亲和继母的怨念,对母亲病患和未来生活的忧虑。
可是,那些暑假的回忆里都是幽蓝而惬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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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一个容易感觉到幸福和快乐的人,但是我的生活里却并不是没有幸福和快乐的。
我只是常常身在其中,却急切地焦灼于前方的未来,鲜少赏玩当下的惬意,手中的所得。背囊中闪闪莹亮的收藏越来越多,却只是满足于背囊里沉甸甸的分量,却并不清楚自己的掌心、手中、鼻息、容颜获得了什么,留下了什么,走过了什么,失去了什么。
虽然,心境依旧生龙活虎,可,我还是那个自己心中年方二九貌似成熟的恬美少年吗?
我感谢生活,给了我柔韧而健全的人格。让我在人生的波折中一直充满了斗志,钻木取火般护着自己心中的希望之火从不熄灭;让我在噤声委屈的黑夜里可以折叠心中的傲气,熬过罡风和寒冬的磋磨。在生活面前,我学会了迎来送往、人情世故,学会了低头弯腰,学会了进退取舍,可是我没有弯过脊梁,没有昧过良心,没有随波逐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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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并不完美,也并不遂心。这些年我有很多的苦恼、心痛、遗憾、委屈,甚至对未来的担忧和迷茫,可时间就那么一天一天的过着,身边的孩子们都越来越大,曾经叫我哥哥叔叔舅舅的小男孩小女孩,一个个眼见着从婴儿到学生,从青年到恋爱再到成家奉子,有些人成为了命运的娇子,有些人成了别人的标靶。我曾经都想与他们一起成长休戚与共,然而命运的轰鸣载着我们奔向各自不同的远方,忙碌中我不能再像小时候一样去和他们一起游戏欢乐,也来不及去体悟和感受他们的伤悲快乐为他们的苦乐酸甜划策出谋。
我们都长大了,走向了不同的山峰,不同的丛林山谷,淌过或冰冷刺骨或湍急绵长的溪流。我们幸福与不幸福的童年,都在这一刻合上了少年一章的扉页,再要书写的就是“大人的故事”了。
我乘上了离开童年故园的车船飞机,在悬窗的玻璃上蹭除一片哈气,望着窗外寒来暑往留下过铭心刻骨的痛,也承载了我整个童年和青年所有爱恋暖慰的曾经,依依地留下了眷恋不舍但也甘愿无悔的笑容与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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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时候,年轻的时候,将内心的一切不满和痛苦,都归结在原生家庭的缺憾,将自己用一个悲情可怜的情绪子宫包裹,小心翼翼的让自己表演一个可怜、乖巧、上进、认真的苦孩子。让旁人同情我、关注我、给我更多的宽容和疼爱。这或许就是我从来表面恭顺温暖乐观豁达,内心却孤单冰凉自卑不安的原因吧。
上一次的脐带结扎,是我自出生之日起,基于父母的基因创造的我的肉身和天赋,与母体的断离。本是先天孱弱,然而是奶奶爷爷的精心养育,叔伯姑舅的照拂让我赶上了这第一轮的人生路程。如今的我三十而立,健壮坦荡,对人生有了自己的见解和目标。可以对自己负责,对生活负责。
我活得不输给别人,甚至比别人更强。而今,我不需要再背负那一层先天的情感子宫和包衣,不论那多年的羊水是苦是甜是滋润还是蚀辣,它已经风干,所有的元素和因子都已经被我吸收。
我不需要再依赖从前的那些情感和故事来披拂包裹自己的内心。
这一次,我来自己剪断这截名存实亡的人格脐带,除净已经干皴在周身脸颊上风化了的那层包衣和羊水,和从前孱弱胆怯的男孩,说再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