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娅公主与霍尔多
「你母亲……」
伊芙垂下目光,看着自己交握的双手里,掌心贴着那一双苍老如同枯木的手,那双手离开自己的掌心,留下一枚冰冷而沉甸甸的勋章。
那个时候,她还是义军的中队长,而后,被提拔为莱娅公主的近卫,守护她,为她战斗,甚至,献出生命。
不知道这破格提拔,是母亲与莱娅公主三十七年情谊的庇荫,还是母亲毅然只身驾驶巡洋舰冲入敌军主舰……不知道。她还记得,撤退的那天,母亲没有和她告别,在运输舰的登陆口,母亲的手握住了公主,「愿原力与你同在。」
义军新基地位于普罗塞星的多雨带,整日整日的阴雨。她拉起风帽穿着雨衣,坐在悬崖底下,看着雨水白柱一般从天际砸落而下。
「嘿,伊芙,公主叫你。」
她起身,抖了抖身上积的小水洼,进入悬崖深处,脱下雨衣。悬崖深处是另一番面貌,水泥墙面上凸起了巨大的钢骨,一节一节灯光映亮了深处的黑暗。看着她迎面走来,许多年轻的士兵都站住脚步,对她点头示意,「霍尔多中将。」她一一点头回应。
走到最深处的房间,一片荧白,映亮躺在床上苍老惨白的女性。
她又睡着了。近来她的精神总是不济。
伊芙坐在床边,拿了张毯子轻轻盖在公主的身上。
她常常这样望着公主,想象母亲这样望着她的时候,心里在想什么。无数次的凝望之后,她想,或许是公主的眼睛,年轻的时候一定很美,或许是公主的头发,或许是嘴唇,或许是公主醒来后的坚定,或许是公主的……
她摇摇头,几十年来,无数的人,愿意以她的理想为理想,以她的斗志为斗志,以她的生命为生命,前仆后继,破釜沉舟……又何止母亲一人。
成为莱娅公主的近卫后,她常常做梦。在无数的梦中,她看见了独立舰桥的母亲,站在那一幕星光下,背后无数的炮火,灰飞烟灭,脆弱的运输机渐渐熄灭,沉着悲痛,忧心如焚,转身坐上指挥台,调转方向,毅然朝敌舰跃去……
——她不明白,为什么总是这一幕。是母亲的执念吗?
千年隼上,她还来不及悲痛,莱娅公主给了她那枚勋章。她想丢到飞船外面,到底没有。渐渐,她代替母亲,成了新的霍尔多中将,亲自开着战机轰炸敌舰的炮塔,指挥进攻与撤退,在陌生的星球偷袭与游击……
只是这个时候,每次出发,公主都握着她的手,看着她,「愿原力与你同在,伊芙,霍尔多。」
她不知道该怎么正视回去,总是逃开公主的目光,回避似地回一句,「愿原力与你同在。」
……
伊芙起身,还是等莱娅醒来再找她吧。她刚起身——
「不!——霍尔多!」梦中的莱娅公主梦呓着喊道。
伊芙回头,片刻之后,豁然。莱娅公主叫的霍尔多不是她。
再是几句伊芙已经听不清楚,只有最后一句低语飘进了耳朵,
「回来……愿原力与你同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