植物的文艺吃法83:牡丹生菜
宪圣喜清俭,不嗜杀。每令后苑进生菜,必采牡丹瓣和之,或用微面裹,煠[zhá]之以酥。又,时收杨花为鞋、袜、褥之用。性恭俭,每至治生菜,必于梅下取落花以杂之,其香犹可知也。(《山家清供•牡丹生菜》)

1137年,宋高宗赵构巡幸南京后,经过丹徒新丰镇,说要带两篮生菜。南宋人周辉在《清波杂志》中记录此事。当时所谓生菜就是今天的莴苣。而今天我们常见的生菜,据说是晚清才进入中国,比隋朝来到中国的莴苣晚了近千年。但这两种不同的菜其实是近亲。莴苣叶子经简单处理,完全可以当生菜吃。生菜也叫叶用莴苣。 所以,赵构妻子宪圣皇后爱吃的生菜,可以确定为莴苣。与今天大不同的是,皇后因为“不嗜杀”而忌讳“生菜”之名——吃它有杀“生”之嫌,所以“必采牡丹瓣和之,或用微面裹”,目的是减轻负罪感。在今天看来,此举却是一种独创的生菜吃法。而在林洪,更上升为符合“山家清供精神”,美其名曰“牡丹生菜”。 其实皇后无法超脱。她置身宋朝大动荡期,肯定也想祈求老公和国家平安,得向上天表达她的善良、博爱,否则,她完全可以戒了这个嗜好——吃生菜与吃“牡丹生菜”,并无质的区别。不过,从这一点可以推测宪圣皇后与宋高宗的伟大爱情——皇帝为什么要带两篮生菜呢?也许是为皇后的嗜好着想吧?他俩是“中国历史上唯一走完金婚的帝后夫妻”,可谓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静中颇窥造物意,极处是为天地根。生菜春盘一杯酒,明朝花柳又村村。”宋代诗人方岳就着生菜喝酒的时候,对世事人生似乎又有了深刻玄妙的理解。宋高宗死后十多年,方岳才诞生。但当年皇帝指定要“两篮生菜”的事,鼓舞了宋朝人民种生菜、吃生菜,一度是席中“珍品”。方岳不会不知道。但也正因此,生菜可能成为当时最普通最廉价的菜之一。与方岳大致同时代的陆游记《春日》有道—— 冷饼细生菜,老翁殊未衰。 仍寻旧幡胜,一笑伴诸儿。 ——貌似老先生吃的是莴苣丝(细生菜)加冷饼子?可见其胃口相当好。在赞美生菜的诗文中,陆游更表现了一种生猛的行动精神。他绝口不提生菜的口感,但已叫人心生欢喜。

广东珠三角一带百姓有个古老风俗:生菜会。大致是在正月十五及其后几天举办。有个重点是吃“生菜包”。晚清有名的《点石斋画报》曾用图配文的形式报道过。当时“记者”指出,此“生菜”本名“窝芭”。我未能查明“窝芭”究竟是生菜还是莴苣。且混为一体来看待吧。这种“包子”有好几种做法,一种是炒几个风味小菜用生菜叶(或莴苣叶)包了吃;一种是用虾米、粉丝、砚肉、咸酸菜等做馅料。民国时代有本杂志叫《歌谣》,也记载其盛况:大家都在郊外席地大吃生菜,非常热闹。唱八音,演戏的亦有……可惜我没机会去品尝,但从字面,已经能想象其鲜与嫩。 生菜用到这一步,它本身已经不是主角了。回想宪圣皇后吃的生菜,显然更多一丝清雅仙味,像宫中舞女施施然,“红锦地衣随步皱”,总还是个角儿。林洪说皇后也常捡落梅与生菜同食,在我的想象中亦是诗意淡淡。但,具体咋做呢?毕竟梅花不经处理,有小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