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中的姑娘
突然想发出来,又不知道发到哪里,索性发在豆瓣这样一个算作是我精神角落的地方吧~
风中的姑娘
这里常起大风。
大风呼呼一作,人须得原地站好,或是互相搀着,或是扶着点什么,否则便有一种昏昏欲倒的感觉。大风吹得人啊,是睁不开眼睛,展不得臂膀,那大风吹得,头发都像是要投奔他人了。
有次我在路上走着,大风依旧猛烈地起着,可这次的大风却与往常不大一样了。以往的大风,总是死命地朝着一个方向吹,仿佛是跟城市里的某个地方作对一般。可今日的大风,却如同发了狂似的在摇摆,摇摆来摇摆去,毫无规律可言,又像是街舞演员的随性舞蹈,恣意挥洒绽放。
人们都说这风是股邪风。从那以后,邪风却是常常来了,像是要感谢大家为它单独起名的青睐。
邪风常造访,大家也就见怪不怪了。只是这邪风,吹得毫无方向可言,这一秒人所站之处也许是背风,下一秒也许直面邪风的呼号。邪风来时,人不知该往哪走,便如迷途的蚂蚁一般,走到这,再跑到那。即便是反应快的人,也赶不上邪风变换的速度,只能凭感觉跑这跑那。反应慢的自不必说,思维是跟不上的,可本能还是有的,便跟着反应快的人跑。然而这世上,聪明的人毕竟在少数,自作聪明的倒是一抓一大把。
邪风来时,往往是那些聪明得爱出头的人率先跑起来,“这边这边,那边那边”口中喊着,好像领袖。
有一回我在街上走着,看见一个姑娘,穿了什么记不得了,看上去样貌是不错的,大概是暗色调的衣裳,后几次见她也总是深色的衣裳。她没有领着跑,似乎在跟着跑,又似乎不是。因她从不属于“领跑”的队伍,总站在队末,队伍到哪她便去哪,可队伍改变方向之时,她又不像那些跟跑的一般边跑边打哄哄,总是队伍跑过去,她急急忙忙跟过去。眉头紧锁,眼神似无奈,又似茫然。有时邪风倒了个儿,变成要她来领这个头了,她却又急急忙忙躲到队伍后面去了。
一次偶然的机会,我得以同她交谈两句,我问她为什么从不在队伍中扮演角色,她说家教严,祖辈上有因做出格的事而受了大的惩罚。我问是什么样出格的事,又是什么惩罚,她摇摇头,叹了一口气,“报应啊,都是报应”,眼中的无奈似乎更深了些。一时无话。过了些时候她又说,“自那以后,家族里就立了规矩,不许后辈干特立独行的事,只许同大家一样。可是… …唉——”她摇摇头,头便垂下去。
后来听别人说,她家里原本还有个弟弟,她父亲在邪风刚来时,谨遵家规,跟着大家走,混乱之中跌了一跤,没有人扶起,也可能根本就没有人看到,邪风变化无常,人流也跟着变化无常。等这一波邪风走了,却久不见他回来,她和弟弟出门寻找,只找到了一具躺在地上被冻干发硬的尸体。
她父亲是被混乱的人群踩死的。
后来我又见到她,她仿佛是看出了我眼中混杂的同情与不解,冲我笑了笑,我不好意思地跟着笑了笑。倒是她大方地开口道,“想问什么就问吧”,我便开口。她摇摇头,依旧无奈地笑笑“没人管,一提邪风,你的话就不会有人听了”,后来她又说,“我弟弟也不在了,因为邪风带走了我的父亲,我弟弟决意要做带领大家躲避邪风的人,为这个还跟家里断绝了关系,可是,他… …”她把头深深埋下去好一会才发出含混的,明显夹杂涕泪的咽声,“他也被邪风带走了,家里人都说我弟不守规矩,遭了报应”。
我不知道怎么安慰她。
她又呜咽了一会,突然猛地抬起头来,眼里说不清是决绝还是绝望“那可是我爹呢,我爹是守了规矩,难道他活下来了么。没有人管,没有人管,总是没有人管。”
我正打算说些话宽慰她,她又忽地站起身子,笔直向前走去,嘴唇紧紧抿着,眼中是恨与绝望。
她就这样走开了。
我很是担心她,有事没事总是站在窗口看,或是到大街上找找看,希望能遇着她,说些话当做那天毫无作为的补偿,我总怕她也把我看做“不管”的人。
邪风依旧时不时来着,我总看到一阵邪风,招呼着一群人,跑来跑去的,风往这边吹,人便往这边倒,风往那边吹,人便往那边倒。待我看得倦了,也没见到她。
后来终于是见着了,她穿着大红夹袄,不再站在人群末尾躲闪,邪风来时,她也不怕不惧,只走着自己的路。
原来她穿艳色,一样很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