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父亲是一幅名画,在被卖掉前上吊自杀了(上) | 科幻小说
编者按:故事发生在一个光怪陆离、美不胜收的虚幻世界。这个世界疯狂又浪漫,充斥着各种反逻辑的设计,你以为你看到了爱丽丝的仙境,可也许它是另一个黑客帝国。
作者说:“孔子有他的理想国,苏格拉底也有他的理想国,每个人都有他的理想国,于是我也有。”——故事中这个虚幻世界就是作者的理想国。当短暂的虚幻和永恒的真实相遇,哪一边才有生存的意义?你会如何选择?
这是一篇暗黑童话风格的科幻小说,它荒诞、诙谐、可爱,令人同时感到美好和忧伤。
*本篇小说约30000字,分为上下两篇。
【 生 存 的 权 利 (上)】
作者 |梦想之鱼
被召唤者多,被选中者少。
——圣马太
我生活在一个奇异世界里,对此我感到新奇并为之惊叹,但有时也会郁郁寡欢。然而绝大多数人却见怪不怪,他们要么习以为常,要么视而不见。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我一直试图了解其中的原因。直到有一天,我被陷害与一桩谋杀案有关,并因此失去了“生命”。我在另一个世界中醒来,发现自己并未死去。当我知道真相,原来一切都是那么合情合理。
天已经黑下来了,家里的餐厅灯火通明,钟敲了八下……
我的父亲是一幅名画
“去把爸爸挂起来吧。”母亲说。
“可我还没吃饱呢。”父亲咕哝着。他的嘴里塞满食物,表情像个没得到礼物的孩子,差点儿都哭出声来。可他又有什么办法呢?他生活在一个画框里呢,所以他看上去像幅油画,而且只是个可怜的半身像。那画框是金色的,厚重又精美,边框上满是玫瑰浮雕,尺寸大概和《蒙娜丽莎》一样大。
他老是坐在画里的一把椅子上,穿着皱巴巴的燕尾服,愁容满面,胡子拉渣,看上去萎靡不振,就跟个遗像似的。好消息是,他看上去和契科夫别无二致。可他以前不这样,他曾是个大胖子,胖到你会以为他掉进河里都能漂起来。至于他为什么模样像契科夫,我会跟你解释的。
画上可不止就一把椅子以及父亲,后面还有背景。这大概是个挺小的卧室,朦朦胧胧地可以看到后面有个衣柜,还有一扇门以及一张小床的部分,看上去就像个疯人院里的单间。所以母亲给这幅画取名《疯人院》,而不是《契科夫》。
父亲并不总那么老实,他有时会站在那把椅子上做体操,那样我们就只能看到他的两条腿啦,还有他那双像穿了一百年的破皮鞋;有时他还会跟我们玩捉迷藏,躲在椅子后面,这样我们就看不到他了;有时他则躺在那张小床上睡大觉。我的妹妹常常问他,“你干嘛不打开那扇门走出去。”他的回答是,“《疯人院》里的东西都动不了。”
母亲接着说,“饿着你?我们都看着你吃了快一个小时了,这还不包括你刚才和我们一起吃的时间。马文,去把爸爸挂起来吧。”
我知道母亲不是跟我说的。自从父亲变成了一幅画,我就好像从她眼前消失了。她是跟我妹妹说的。我们俩都叫马文。
“爸爸,你该听妈妈的,我们早吃完啦。”妹妹一边说一边像下梯子那样从餐椅上下来了,餐椅对她来说太高了,也许是因为她太胖了。她像个营养过剩的小天使,只有五岁大,比我小整整十二岁。她赤着脚,穿着一件粉红色的睡袍,我从未见过她穿其他衣服,好像她随时准备睡觉一样。不过说真的,她很可爱,简直像朵会说话的云那么可爱。
她快步绕到餐桌一侧。餐桌大得像个斯诺克球桌,桌面铺着大理石,四条桌腿也都镶了金。接着又像爬梯子那样上了另一把餐椅,将《疯人院》拿起来。它原先是立在餐桌上的。它可以像相框那么立着。每次吃饭它都那么立着。
“爸爸很轻。”妹妹说。
“他只是一幅可怜的画。”母亲说。
“可怜的画?我可是一幅名画。没有我,你们能住进宝石大街上最漂亮的房子里?这条街上有着全世界最热闹的集市,简直光彩夺目,就像撒满了宝石。真是的,马文,把我放下!我还没吃饱呢。”父亲说。
“晚餐结束啦。”妹妹双手拿着画,先是小心地坐在椅子上,接着屁股蹭到椅子边缘,纵身一跃,跳在了地板上。
“小心点儿。哦,等等,”母亲拿起一块餐巾,擦拭父亲的嘴角,“瞧瞧你,把画儿都弄脏了。好了,去吧,我的小天使。”她将父亲的嘴角擦干净。父亲知道没什么希望了,所以缩回到画里。你还不知道吧,他可以把胳膊从画里伸出来,但只有小臂,不能更长了,这样他就能吃饭了。他的嘴巴可伸不出来,所以吃东西时,难免会有一些碎屑油污沾到画作上。不过别担心,画儿是画在一张结实的油布上的,也就是说,父亲是不会被擦掉的。
“我恨你,哈丽露。”父亲说。
“你该休息啦,啊哈。”母亲说。
你听到了吧。我的母亲叫哈丽露,父亲叫啊哈,真是两个奇怪的名字。但我对这类奇怪的事儿早就司空见惯啦。我们生活在一个奇异世界里,这当然是有原因的。
妹妹兴高采烈地抱着《疯人院》来到客厅,像是在玩儿一个游戏。
客厅和餐厅是连在一起的,只不过进入餐厅需要踏上一个大约二十公分高的台阶,那是二者的分界线。
客厅十分豪华,大得可以举办舞会,墙上挂满名画,天花板上是巨型水晶枝形吊灯,地面铺着红木地板,每一件家具腿上都镶了金。机器人乌玛正拿着个掸子拂拭一尊雕像,那掸子是用天堂鸟的羽毛做的。乌玛是我们家的女佣,长着两只兔子般的机器耳朵,你只要看看她的耳朵就知道她刚才是否偷听了我们的对话,这简直跟马一样。妹妹进来的时候,她的一只耳朵一直都冲着餐厅呢。她愉快地跟妹妹打招呼,“今天的鞍带石斑鱼好吃吗?它有一百公斤重呢。”
“哥哥一口没动,我和妈妈只吃了一点儿,剩下的都被爸爸吃了。”
妹妹走到楼梯口旁的那堵墙边停了下来,墙上有个嵌入式的保险柜,已经打开了,一根方柱从里面伸了出来,伸出的长度大约十公分。这根方柱的截面比《疯人院》稍大,中心有个挂钩,妹妹爬上一个梯子(乌玛还帮了她一下),将《疯人院》挂在这个挂钩上,再按下旁边的一个按钮后,方柱就缓缓缩回去了。与此同时,一个巨大的鱼缸升起,将《疯人院》保护在里面。鱼缸里养着条巨骨舌鱼,玻璃自然也是防弹的,从外面看,似乎《疯人院》是若隐若现在一个鱼缸后面的,其实呢,这是个保险柜。
妹妹回到餐厅,重新爬上她的餐椅,问,“妈妈,保险柜上的密码是什么?”
“马文的生日。”母亲说。
“哪个马文?”
“第一个马文。”
我和妹妹的名字一样,所以当母亲谈起我的时候,总会说第一个马文,而当谈起妹妹时则会说第二个马文。她甚至都没看我一眼,好像我不存在似的。
她其貌不扬,又黑又瘦,长着一头浓密的棕色头发,看上去和夏洛蒂·勃朗特一模一样。可她以前不这样,她也曾是个胖子。至于她为什么模样像夏洛蒂·勃朗特,我也会解释的。她穿得雍容华贵,身上也戴满珠宝,像个19世纪游手好闲的英国贵妇,这点儿可不像夏洛蒂·勃朗特。
总之吧,我的父亲变成了契科夫,母亲则像夏洛蒂·勃朗特,都是高加索人种,而家里的两个马文却仍是蒙古人种。奇怪吧,可奇怪的事儿还多着呢。
“是一串数字吗?”妹妹。
“不完全是,还有音符,那需要唱出来。”母亲说完像个歌剧演员那样唱了一嗓子,“保险柜上有声音辨识系统。好了,我有件事要跟你们说。”
“什么事儿?”妹妹。
“你爸爸的诊断书出来了。”
“但愿他没什么事儿。”妹妹以手加额,做出祈祷的姿势。
“恐怕不是很妙。”母亲从口袋里掏出了“诊断书”。那是个很精致的小瓶子,鼻烟壶大小,瓶身上也写着“诊断书”三字,里面有只漂亮的绿金龟。这是一种很漂亮的甲虫。这只绿金龟就是诊断书。
“想知道结果吗?”母亲问,妹妹点头。
母亲拧开瓶盖儿,绿金龟便飞了出来。它先在瓶口附近盘旋了一阵,接着飞向母亲。它想飞进母亲的耳朵,可被拒绝了,她厌烦地把头侧向一边,“我已经知道了。”于是它便飞向妹妹,从左耳朵飞进去,一会儿又从右耳朵飞了出来。
它似乎向妹妹传达了什么坏消息,妹妹一下趴在了餐桌上,把头藏在胳膊里,不由抽动起来。瞧,她哭了。她总是这么哭泣的,从不发声,而是趴在什么地方,把头藏在胳膊里。但你知道她哭了。
我也很想知道发生了什么,巴望着绿金龟也飞进我的耳朵,可它在我的头顶转了几圈又回到了小瓶,母亲也眼疾手快地把瓶盖盖上了。
“他怎么了?”我问母亲,她好像听不到我说话。于是我又问妹妹,“第二个马文,爸爸怎么了?”
妹妹抬起头来,泪眼婆娑地问,“它没告诉你吗?绿金龟诊断书。”
“没有。它在我头顶转了八圈又飞回去了。是八圈,那可不是个吉利的数字。”
“绝症,爸爸得了绝症。”妹妹说。
“他顶多还能活三个月。”母亲说。
“他就要死啦?”妹妹问。
“对。”母亲说。
“这么说,他再也不能展出啦?”妹妹伤心地问。
“是的,再也不能展出了,再也不能给他心爱的观众表演了,他快死啦。要知道,”她假模假样地擦擦眼泪说,“他死了就不值钱了。所以我想趁他活着,赶紧把他卖了。他可是一幅名画,人人都喜欢契科夫。”
“我们不能把爸爸卖了。你说呢,第一个马文。”妹妹问我。
“我的意见不重要。”我耸耸肩道。
“如果他死了,就再也不能给我们赚钱了。我们再也住不起这样的大房子,雇不起机器人乌玛,你们也上不了贵族学校。所以我们现在最好把他卖了,那样我们能得到一大笔钱。”母亲说。
“爸爸为什么会得病?”妹妹问。
“他太能吃了,而且一天到晚总坐着。”
“可他是一幅画。”妹妹接着问,“如果爸爸死了,我们会怎么样?”
“怎么样?”母亲环顾四周,“我们会离开这儿,宝石大街上最漂亮的房子,回到我们原先的住处。那是一处廉价的房屋(母亲开始回忆,说得绘声绘色,好似身临其境)……嘎吱作响的楼梯,总也关不住的大门,硬邦邦的床铺,破旧的窗帘,简陋的家具,布满裂痕的镜子……抽屉里到处是蟑螂,水池子里满是油腻腻的破盘子,更可怕的是,周围住着的全是肮脏古怪又蛮不讲理的邻居……哦,老天爷(她扶了一下额头),光想想就够我受的啦。”
“这么说,你们在那种房子里住过?”
“是的。”母亲说,“好了,我已经决定了,趁着他活着,卖掉《疯人院》。”
她站起身来,一大串套在圆环上的钥匙从她腰间跌落。钥匙有大有小,样式也是多种多样,甚至一把钥匙还是条活蹦乱跳的金鱼。老天爷,那是弗拉明戈先生,一把神奇的万能钥匙。怎么会在她这儿?
她捡起钥匙,离开餐厅,向着楼上的卧室走去,并丢下一句话,“你们早点儿休息吧。”口气像个绝望的歌剧演员。
“晚安,哈丽露女士。”乌玛。
“晚安,乌玛。”母亲。
餐厅里就剩了我们两个人,机器人乌玛过来问我们是否吃完了,她打算收拾餐桌。妹妹有些困,所以我抱着她去了楼上的卧室。那是一个很漂亮的房间,温馨舒适,色彩斑斓,到处是玩具。地上还有条哈士奇,也是个毛绒玩具。它叫丁丁。我知道,当妹妹睡去的时候,丁丁将变成一条真正的狗,大约三个月大的样子。与此同时,妹妹则会变成一个毛绒玩具。也就是说,二者会来个互换。她俩是二位一体的。
我无精打采地坐在她对面(她是躺在床上的)。最近一段儿时间,我总是这么垂头丧气,我知道到了要离开的时间。每当我心浮气躁,觉得生活百无聊赖的时候,总会离开家,到外面流浪一阵子。我并非漫无目的地闲逛,而是为了寻找一个湖。当我筋疲力尽并不由自主睡着的时候,我就会找到它,并在那里醒来。那是一个只属于我的湖。它叫“马文的湖”。
我梳着一个漂亮的分头,就像贝克汉姆打进他的成名作时的发型一样,显得十分帅气。可昨天我还是皮卡路发型,就是那种娘娘腔式的发型。而前天我则留了一头乌黑垂肩的卷发,活像个戴假发的英国法官。我差不多每天都换个发型。这也是有原因的。但我很少换衣服。我老是穿着格子衬衫、牛仔裤以及一双破了洞的平底船鞋。
我老是换发型是因为我不知道自己的长相。当我照镜子时,我只能看到我的头发,因为我的头被一个同等大小的柠檬取代了。所以我总以为自己长了个柠檬脑袋。虽说上面也有五官,可那五官也实在是太小了。而频繁换发型可以让我更有存在感。说实话,若不是妹妹告诉我,我还真不知道自己的长相。当然,林诗丫也告诉过我。后者是我女朋友。
“第一个马文,要我形容一下你的长相吗?”妹妹躺在床上侧着头问。
“好呀。”我乐不可支,“你是我的小镜子。”
“你的眼睛很亮,像宝石。嘴唇的颜色也很健康。你的眉毛有点儿粗了。你最好看的是鼻子,像王子的。你并不瘦。你只是太高啦。满意吗?”
“但愿这是真的。” 我摸摸自己的脸。
“这就是真的。第一个马文,妈妈为什么不理你啦。”
“我不知道。我猜,她大概以为我死啦。”
“不是这样的,她像爱我一样爱你,虽然我们都不是她亲生的。你说过重影人是不能生孩子的。”
“我是说过。”
过了一阵子,她问我,“你觉得我们应该卖掉爸爸吗?”
“嗯哼。”
“为什么?”
“我可不想生活在那样的房子里。”我叹了口气。
“我也一样。那听上去太可怕啦。我倒不在乎家具,我更害怕那些邻居。爸爸真可怜,马上就要被卖掉了。”
“他只是一幅画。你困了吗?第二个马文。我知道在你清醒的时候,总是想睡觉的,因为你总穿着睡衣。”
“嗯,是有点儿。给我讲个故事吧。”
“讲什么呢?”
“就讲爸爸为什么变成一幅画吧。还有,他们以前的名字呢?妈妈为什么叫哈丽露,爸爸叫啊哈,啊哈听上去像个叹词。”
“我不是跟你讲过吗?”
“再讲一遍。我听不腻。好了,开始吧,我闭上眼睛了。”
她闭上眼睛,我给她盖好被子,大概跟她讲了这件事。
我也忘记他们从前叫什么了,但我知道他们都是“重影人”。这是一种来自奇幻世界的人类,而不像“双嘴人”或是“芭比人”是外星人。他们通常很胖,不会生孩子,当两个人真正相爱的时候便会融为一体,合而为一,看上去就像重影似的,只不过一个是丈夫,另一个是妻子。二者亲密无间,如影随形,唯有死亡才能将他们分离。他们有时这个是那个的重影,有时相反,但无论如何,他们都不会分开了。所以两个重影人一旦相爱是不能后悔的,也不可能离婚,否则将有奇怪的事情发生。
“他们后悔了,所以发生了奇怪的事。”妹妹睁开眼说。
“对。”我接着讲。
母亲生活在一个不幸的家庭里,她的母亲患有重病,父亲则是个酒鬼,家里经常响起可怕的声音。所以她很小就离家出走了,流落街头,靠拾荒为生。长大后,她就当了一名推销员。
你大概知道我们这个时代的名称吧,它叫“人人都写臭字的时代”。也就是说,在我们这个时代,所有人的字都很难看。这是奇耻大辱。因为,在这个时代之前,还是“人人都是书法家的时代”呢。那时候的笔都是软头的。
可母亲推销的一种纸却可以改变这个现状。她整日拖着肥胖的躯体走街串巷,逢人便讲,“哦,尊敬的朋友们,现在是人人都写臭字的时代,可如果您拥有了这种神奇的‘修正纸’就完全不同啦。不管您的字儿写得多难看,只要写在修正纸上,然后用力甩两下,就像我这样,您的字儿马上就能变得漂亮,下面还会出现美丽的笔花呢。”
人们偶尔也会尝试,在修正纸上写下签名,那字写得歪歪扭扭别提多难看了,就像使惯了右手的人用左手写下的字,可使劲甩动了几下后就完全不同了。还是那些字,也在相同的位置,字体却变得龙蛇飞动,遒劲有力,签名下还出现了复杂又好看的笔花,真是让人叹为观止。可即便这样还是没人买修正纸。用他们的话讲,“现在谁还用笔来写字呢?”这让母亲伤心欲绝。她打算自杀,从一幢尚未完工的高楼上纵身跃下,可就在这时遇到了父亲。
其实是父亲找到她的。父亲是个公务员,从事一项既稀奇古怪又别具一格的工作。这项工作的目的就是寻找并安慰那些打算自寻短见的人。他有个很奇妙的装置,名叫“自杀探测仪”,模样和煤气探测仪差不多,看着十分精巧,灵敏异常,方圆一公里,只要有人想自杀,它就会发出“哔—哔”的声音。而且距离自杀者越近,它的响声就越急促,直到形成一个连贯的长音。
“哦,别跳,姑娘。”父亲及时赶到。
“我已经没什么可留恋的了。”母亲站在楼顶边缘。
“可你还很年轻,而且也非常美丽。”
“老天爷,”母亲羞涩地捂着她的胖脸说,“从没人跟我这么说过。我是个孤单的重影人。”
“我也一样。”
“那是什么?”
“哦,这是自杀探测器,是它让我找到了你。”
父亲走到母亲身边,二者四目相对,父亲的胸脯剧烈起伏,母亲的呼吸也变得急促,谢天谢地,他们就这样相爱了。
后来他们结了婚,婚礼上的誓词是这样的:
“你愿意娶她吗?无论顺境或逆境,富有或贫穷,健康或疾病,都永远爱她,忠贞不渝。”
“我愿意。”
“你愿意嫁给她吗?无论顺境或逆境,富有或贫穷,健康或疾病,都永远爱她,忠贞不渝。”
“我愿意。”
“好了,你们可以亲吻对方啦。作为一对儿重影人,你们的结合意味着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永不分离。也就是说,你们的一个会成为另一个的重影。”
你知道重影人是不能生孩子的,所以他们从孤儿院里抱养了我。那时我只有三岁大,喜欢照镜子,我想我当时知道自己的长相,可后来却变了。原因是他们不再相爱了,所以发生了后来那些怪事。
有一天,他们在客厅里发生了激烈的争吵,好像在闹离婚。母亲忽然打了个喷嚏,二者就分开了。父亲像颗炮弹似的一下撞到墙上,落地的时候就变成了一幅画,模样也像契科夫了。与此同时母亲也拥有了夏洛蒂·勃朗特的长相。我从卧室里跑了出来,手上拿着一面镜子,冲他们叫着,“妈妈,我的脑袋变成柠檬啦。”可她却好像看不到我了,失魂落魄地呆坐在椅子上。父亲说了句,“你还和从前一样。”从此他们的名字也神奇地变成哈丽露和啊哈了。
从那天起,母亲带着《疯人院》四处展出。她还印刷了大量的复制品,让父亲签名销售。他们赚了很多钱。再后来,我们就搬进了宝石大街上最漂亮的房子里。也许是因为空虚寂寞吧,母亲又收养了你,那时你只有三个月大。她肯定以为我死了,所以才给你取了和我相同的名字。你还在听吗?
妹妹睡着了,变成了毛绒玩具,样子更可爱啦。丁丁则变成了真正的哈士奇,一条同样可爱的小狗。一个睡去意味着另一个的醒来,她们二位一体,我跟你说过的。若是妹妹想要醒来,丁丁就必须睡去。可它玩心太重,总是想着要溜出去。它冲向门口,我连忙把它拽了回来。随后我关好房门走了出去。
穿过走廊的时候,我听到从母亲房间里传来一声惨叫,就像那位年轻漂亮的女士洗澡的时候,浴帘被猛然拉开,看到一个手持尖刀的恐怖身影时发出的惨叫。我知道母亲睡着了,她睡着前总是会发出一声惨叫的,好像不打算再醒过来似的。我走进她的卧室,偷走了弗拉明戈先生。
我下了楼,穿过客厅,像个影子一样溜上了宝石大街。
漂亮的尸体
街上阒然无声,很多店铺都已经打烊,集市也早已散去。
宝石大街原本就很热闹,两侧挤满形形色色的建筑,然而到了集市开始的时候,这里就更是人山人海,热闹非凡。大家挤来挤去,吵吵嚷嚷,甚嚣尘上。这里没有你买不到的,只有你买不起的,鲜美的水果、神奇的香料、昂贵的古董、鲜亮的布匹,甚至还有打扮得妖形怪状的魔术师以及吹笛子的弄蛇人,林林总总,无奇不有。它的确像颗宝石,璀璨夺目,令人目不暇接,从空中鸟瞰,更是五彩斑斓。没人知道集市是怎么结束的,反正它不知怎么就销声匿迹了。聒噪的声音由强变弱,琳琅满目的货品也缓缓消失,集市上的小贩也随之不见。好似集市进入了另一个世界,在那里继续它的繁华。但大家都知道集市是怎么开始的。下午的某个时刻,当人们还沉浸在安静祥和的氛围中时,一小股龙卷风首先出现在宝石大街上。它好似一个有灵性的活物,移动着身躯,转来转去,像台吸尘器,哪里有垃圾就飞到哪里。它很快就能将街道打扫干净。所以人们管它叫“清洁工露丝”。紧接着,雾堤漫过街面,好似轻飘飘的河流,起初很淡,随后愈来愈浓,直到完全看不清街道的模样。人们便发出这样的感叹,“哦,集市快要来喽。”人们目不转睛地盯着街面,看到雾气缓缓散去,集市也慢慢出现,这用不了多长时间,几乎还没来得及反应,喧闹的集市就已经展现在人们面前了。
地面湿漉漉的,集市消失后总是这样的,好似刚下了一场雨。我朝着“咕卡理发店”走去,它也在宝石大街上,不远,过两个街口就到。我打算弄弄我的头发,上午的时候我刚换了发型,现在打算再换一个。
我只去“咕卡理发店”理发,因为是免费的,咕卡在那儿,她是我同学,也是我好朋友。理发店其实是她父亲咕查开的。他们都是外星人,据说来自芭比星球,至于是不是,谁也说不清。你知道,当集市出现的时候,里面有很多外星人小贩,他们有的会选择在集市消失前留下来。他们就是这么留下来的。反正我们叫他们芭比人。女性芭比人长得像芭比娃娃,一头金发、绿色的皮肤、嘴唇像金丝猴,还有纤细的腰肢、粗壮的大腿以及饱满挺拔的身躯。男性芭比人长得都像国王,头戴王冠,衣着华丽,大腹便便,看着十分神气。他们无论男女都长着四条胳膊。
我和咕卡成为朋友,是因为同学们老是取笑她,她的相貌惹人发笑,这当然不在话下,更重要的她还有个老出洋相的父亲。咕查的名字听上去……嗯,用他们的话讲像裤衩。他还是个酒鬼,喝多了总去学校闹事,甚至有一次还扇了校长耳光,这让咕卡丢尽了脸。反正吧,你若是有个不争气的父母,总会让你颜面扫地的。但我从不取笑她,我的父母也像个笑话,她也不取笑我,所以我们成了无话不谈有求必应的朋友。
最近学校放假,咕卡肯定在店里,再说她的车停在外面呢。
那是一辆红色的瓢虫汽车,这种车没轮子,取而代之的是六条大长腿。开动的时候,那些腿能像昆虫那样行走,时速可达两百公里。买这辆车几乎花光了咕查所有的钱。我还没告诉你吧,在“人人都写臭字的时代”,汽车的模样像昆虫,根本没轮子。
门铃一响,我进来了。咕卡一只手上拿着棒棒糖,第二只手玩着手机,剩下的两只在玩魔方。咕查两只手拿着报纸,余下的两只,一只端着酒杯,另一只拿着香烟。
“哦,天哪,又是你,我上午刚给你理了发。”咕查说。
“对,老国王。”随后我跟咕卡说,“你的瓢虫车真漂亮。”
“我刚打了蜡。”咕卡道。
“能借我开开吗?”我说。
“不是告诉你了,刚打了蜡。”咕卡朝我挤眉弄眼,可碰巧被咕查看到了。
“你是不是以前借给过这小子?”咕查问。
“没有,爸爸,这车我谁也不借。”
“那就帮我换个发型吧。”我堂而皇之地坐了下来。
“你上午刚换了发型。你怎么每天都换?有时候一天几次。你是不是有毛病?”咕查嚷着。
“他看不到自己的脸。”咕卡说。
“他骗你的。”咕查看着我问,“你现在看到的自己是什么模样?”
我正襟危坐,看着镜子说,“我有个柠檬脑袋。”
咕卡噗嗤乐了。
咕查则说,“哼,你这套骗骗我女儿还行。也许,你觉得自己太帅了吧。”
“没有的事儿。”
“想换个什么发型?”咕卡问。
“就是猫王弹吉他时的那个发型。”
“我说了不给他弄,要弄你弄吧。”咕查看起了报纸。
“爸,你到底理不理?真是的,他是我朋友,我就两个朋友,一个是林诗丫,另一个正希望你给他弄头发。你连三分钟都用不了。可我至少得半小时。”咕卡生气了。
“你可真烦!”
他开始给我弄头发。他长了四只手,动作令人眼花缭乱,没一会儿就弄好啦。
我看着镜子,里面的柠檬脑袋上梳着一个过山车式的大背头,真是漂亮极了。
“怎么样,咕卡?”我问。
咕卡点点头说,“嗯,是个漂亮的好心肠的小伙子。”
我离开“咕卡理发店”回到街上。宝石大街的两头分别通向广场和海滩。这个时间,海滩上肯定一个人也没有,所以我打算去那儿转转。
月朗风清,我来到海滩,看到大片的棱皮龟正在产卵。它们驮着笨重的身体,动作缓慢,漫不经心,用鳍肢刨开沙土后,便开始下蛋。一些海鸥在它们身边起起落落,不时偷走它们的蛋。我不停驱赶海鸥,偶尔也会俯下身来,观察海龟下蛋。折腾了一阵子,我忽然看到了一具尸体。她恐怕是刚被冲上岸的,面部朝下,躯体伴随着海浪的起伏正不停晃动。我连忙走上前去。
这是一具女人的尸体,留着披肩发,穿着一件漂亮的长裙。我把她翻转过来,看清她的模样。她很年轻,约莫二十出头,长得花容月貌。老天爷,是文莉太太,我认得她!我接下来的举动恐怕会让你大吃一惊。我既没有惊慌失措,更没有胆战心惊,反而欣喜若狂,振臂高呼道,“我们成功啦,文莉太太,你是属于我的漂亮尸体。”嗯,这需要解释一下。
文莉太太早就不年轻啦。她是位身材瘦小、不善言辞、心地善良、腰板很硬的老人。她孤苦伶仃地生活在一幢大房子里。没事干的时候总是看钟表,要么看照片,或者躺在椅子上打瞌睡,总之可怜极了。哦,对了,她耳朵不好,戴着助听器呢。
那天我在房间里看书,时光像个幽灵似的从外面进来了。他这人不管到谁家都不敲门,也不光明正大地从门外走进来,而是会挤进来,像耗子似的。他的身体充满弹性,可以自由伸缩,若是愿意,他可以把自己装进易拉罐。他是个细高挑儿,长得又黑又瘦,指头可以像壁虎那样粘住东西。他还是个外星人,据说来自卡曼星球,至于是不是,谁也说不清。他曾是我的同学,因为小偷小摸被学校开除了,现在是“苗条帮”的成员。苗条帮是这一带的帮派,成员都是卡曼人,主要干些偷鸡摸狗钻穴逾墙的事情。有时候也贩卖一些神奇药物。
他贼眉鼠眼,不停东张西望,想看看我有什么值钱的东西。
“哦,吓我一跳。你什么时候进来的?又想偷我东西?”我说。
“偷你的东西?”他一屁股坐在床上,“我从不偷朋友的东西。”
“那我的那个水晶球季节钟怎么找不见啦。那是我在集市上买的,里面有四季,和外面世界的四季变化是同步的。”
“我怎么知道。”他呵欠连天,好像几年没睡觉了似的,“真是困死我啦。”
“哼,昨天晚上肯定又去偷东西了。嗨,你别在这儿睡。”我捅了他一下,“找我什么事儿?”
“我这儿有点儿东西,刚从卡曼星球上弄来的,你能帮我卖吗?”他睁开眼,坐起身来。
“什么?”
“一种神奇的药丸,叫重生丸,但不会真的让人重生,而是能让死去的人看上去很年轻。”
“我现在若是死了,看上去也会很年轻。”
“你可真是个笨蛋,这是卖给老人的,它能让死去的老人看上去很年轻。”
“好卖吗?”
“好卖。你知道那些老人都十分空虚,而且离不开药。可如果吃了重生丸,就什么药都不用吃了。”他感叹着,“现在的老人真多,这是个老龄化社会,逛集市的差不多都是老人。你见过吧。”
“见过,是很多,但不像你说的那么多。”
“三分之一。现在老人占总人口的三分之一。”他顿了一下,“现在世界的人口是一百亿,一直都是这个数,就好像死一个人才会出生一个似的。”
“时光,你觉得这个世界奇怪吗?你刚才说,这世界一直都是一百亿人,不多也不少。”
他推了我一下肩膀,“奇怪?呵呵,我看你的脑袋有毛病,因为你长了个柠檬脑袋。”
临走的时候他又想偷走我的东西。
“给我放下。”我说。
“什么?”
“我看到了,作弊金币,不管怎么抛,掉下来的永远都是正面。这也是我在集市上买的。”
“哦,不小心粘到手上了。真小气,给你吧。” 他还给了我。但几天后它还是不见了。
后来我拿着重生丸找了文莉太太。她当时正打开她的诊断书,和父亲的一样,也是一只绿金龟。现在的诊断书都是一只绿金龟。她摘掉助听器,让它从她的左耳朵飞进去,一会儿又从右耳朵飞出来。她的脸色黯淡下来。
“您不要紧吧。”我关切地问。
“哦,没什么的,人都是要死的。”她笑了。
“但有种神奇药丸可以让您死后变得年轻。”我狡黠地眨眨眼,“想试试吗?”
“真的吗?”
接下来,我跟她讲了重生丸的事儿,她听得聚精会神,也许是很久都没人跟她说话了。
“它还能让您心情舒畅,”我接着说,“而且当您快要去世的时候,您就会消失。对,消失,然后出现在海洋里。海水将把您带到岸边。到时候您就会像年轻时一样漂亮啦。不过,当时您已经去世了。”
“那我可以试试。它贵吗?”
“不算贵。”我告了她个数。“您以前是做什么的?”
“戏剧演员。”
“能让我看看您年轻时的照片吗?”
她给我看了她从前的照片,气质高雅,神情高贵,是个美人。
“但愿你说的是真的。不过,即便你骗我,我也不生气。”
“我们会成功的。”
后来我总是去她家,陪她聊天,给她讲外面发生的新鲜事。有一天,她忽然失踪了。
你瞧,我现在找到她啦。她变得年轻好看,容光焕发,可以有个体面的葬礼啦。真替她高兴。我得赶紧把她藏起来,不能因为我的疏忽大意,让海鸥或者什么其他动物损害了她的美丽形象。所以我把她抱去了她家,那已经变成了一座空屋,不过一切照旧。
凌晨两点,我去了警察局。我觉得这事儿应该告诉警察,毕竟海滩上出现了一具尸体。可她既不是被谋杀,也不是死于其他事故,而是寿终正寝。
门开着,走廊里空空荡荡。我朝里走,经过一个房间的时候,隐约看到一个玻璃罐子在轻微晃动。罐子不大,大概就像你去实验室看到的那种放标本的罐子。外面罩着黑布,我猜他们抓到了一个贼,里面肯定有个卡曼人。你知道警察抓住他们的时候,总会把他们装进罐子。如果关进牢房,他们会像耗子那样跑出来。出于好奇,我走进了房间。
这是警官杜威的办公室,墙上挂着他的照片,身穿警服,看上去神气活现,好像自己多了不起似的。我当然认识他,他女儿杜子琪是我同学,而且还曾追求过我。罐子旁还有个证物箱,已经打开了,里面放着些私人用品,我看到一个小盒子十分精致,盒子上还放着一封信。
罐子晃动得更厉害了,里面的人恐怕感觉到有人来了。我掀开了上面的黑布,看到时光正像个标本似的关在罐子里。他看上去挺难受,因为他的躯体像麻花那么扭着,不停地朝我挤眉弄眼,表情夸张,惹人发笑。他大概是想让我把他放出来。我当然不能把他放出来,他罪有应得。不过他的重生丸倒是挺管用。我朝他吐吐舌头又把黑布盖上了。他准气得要命,下次见了我肯定会破口大骂,还会偷走我一些东西,说不定还会偷走我妹妹。
出了杜威的办公室,我继续往里走,拐了一个弯后,看到走廊尽头有扇门,里面亮着灯,甚至还有细微的声响,那大概是两个人的对话。我便喊了声,“有人吗?”
门开了,杜威衣衫不整地出现在门口。他风姿俊美,皮肤白皙,长着一头浓密的卷发,已经英俊到了不像个警察的程度。
门开的时候,我还看到里面有个人,是个女人,但没看清,只是惊鸿一瞥。我只注意到她穿着一双耀眼的高跟鞋,因为那鞋跟儿是金色的,所以十分显眼。你知道只有胡蝶才穿这种高跟鞋。她喜欢用黄金做鞋跟。那肯定重得要命。
胡蝶是林诗丫的继母。林诗丫的母亲去世后,她就嫁给了林诗丫的父亲林德先生。林德是远近闻名的富商,做毛皮生意,年过古稀,为人谦和,生活在一个大庄园里。那地方大得需要坐直升机。一次中风让他失去了行动能力,但没击垮他的意志。他性格开朗,嗓音洪亮,是个爱开玩笑的老人。
我大概坏了他什么好事儿。杜威一边戴上帽子(顺便说一句,他警服上的扣子系得错了位)一边像只生气的斗鸡说,“这么晚了,有什么事?”
“我看到外面没有值班警察,所以就进来了。”
“今天我值班。说吧,怎么啦?”
“文莉太太死啦。”
“谋杀?”
“不,是自然死亡,而且变年轻了。”
“她不是都八十多了吗?”
“对,可她吃了重生丸。那种药丸可以让老人去世后变得年轻。”
“哦,想起来了,我见过这种尸体。谁卖给她的?”
“我……不知道。”
“肯定是苗条帮的人。”他顿了一下,“你怎么知道是她?”
“我见过她以前的照片,她现在和年轻时一模一样。”
“尸体呢?”
“我把她抱回家了,就是原先她住的房子。我想你们应该通知她的家属。她有个女儿。”
“好了,我知道了,会调查清楚的。如果真像你说的,我会给她女儿打电话的。”他见我不走,“还有事儿吗?”
“我刚才好像看到一个女人,是胡蝶吗?”
他听后暴跳如雷,“你胡说什么,里面根本没女人。你不回家睡觉?”
“哦,没什么,也许我看错了。我看到你办公室里有个罐子,关的是谁?”
他瞥了我一眼,好像奖励我刚才的态度似的,和颜悦色地说,“时光那小子,他入室盗窃,偷了方心丈的东西。方心丈是我邻居,恰好被我碰到了。他曾做过你的地理老师,现在退休了,你记得他吧。”
“当然,他学识渊博,是个好老师,口哨吹得尤其好。”
“好了,快走吧,该回家睡觉了。”
我最后问他,“您觉得这个世界奇怪吗?”
他没有回答,而是奇怪地看着我,好像他真的看到我长了个柠檬脑袋。随后他把我送出了警察局。
我不会看错的。我绕到警察局的后面,果然在那里看到了一辆漂亮的小提琴甲虫汽车。那是胡蝶的车。
走在街上的时候,我想起了杜子琪,她是杜威的女儿,一个货真价实的长舌妇。她的两张嘴可能说呢,她真长着两张嘴,这恐怕是因为继承了她母亲基因的缘故。她母亲是个外星人,据说来自塔戈星球。还是那句话,至于是不是,谁也说不清。塔戈星球的人都长着两张嘴,他们有个很长的下巴。上面的那张用来吃饭,下面的用来说话,但两张嘴都会唱歌。当他们开始歌唱的时候,就像二重唱似的。所以我们把他们叫做双嘴人。可我却从未听过杜子琪唱歌,她压根儿不会。
她貌不惊人,体型肥胖,喜欢穿生物塑身衣。生物塑身衣是用某种生物弹性蛋白制成的,穿上这种衣服,三百斤的胖子看上去和得了厌食症差不多。
有一次,我和她约会,忽然间,她的生物塑身衣爆开啦,简直让人笑掉大牙,好像玉米一下变成了爆米花,她的胖身子把外面的衣服撑得七零八落。她大概买到了伪劣产品。她上体育课时也曾把里面的塑身衣撑破过。真是丑态百出。
我后来就不理她了,每次见了都形若路人,甚至有一次她被汽车撞倒,磕破了膝盖,我都视而不见。这大概让她恨透了我。
不知不觉我又回到了海滩。我一点儿不困,文莉太太的事儿让我兴奋不已。我看了一整夜棱皮龟产卵。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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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责编 | 东方木;| 校对 | 东方木
🖋| 作者 | 一条爱做梦的鱼,常常神游于现实之外,对文学一往情深,希望自己作品的主题永恒不变。深信蒙田的名言:“轻视科学的人只能说明自己的愚蠢,但我也不会把科学的价值夸大到某些人所说的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