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报,三缺一
自己一直对数字特敏感。所以很小很小的时候,记忆中应该是初中。每当过年的时候,在外婆家,长辈们中,会四个大老爷们坐一起,开始打麻将。
很小的时候,小姨夫和小姨在家乡做生意赔本,外面欠了很多的债。然后举家去兰州又辗转拉萨做生意。几乎很多年没有再回到家乡来。所以每年过年,这四个大老爷们中肯定是没有小姨夫的。而固定的这四个大老爷们是我爸、大舅、二舅和二姨夫。大舅妈每年在自己家要忙碌,所以来外婆家一两天就会回去。所以,这四个大老爷们身后每年有着四个固定的成员。我妈,二姨,二舅妈和我。我妈在我爸身后,二舅妈在二舅身后,二姨很多时候在大舅身后,而我也很固定的很多时候在二姨夫身后。
年复一年。
所以,二姨夫也就能算我的半个麻将师傅了。
我的家乡(秦安县)的麻将,流行的是叫口子(谁做庄家谁定麻将胡牌的打法)。而大舅一家和二姨一家安家在天水市,天水市的麻将口子只有一种。就是,二报(要停牌必须是最后一张牌是自己摸到或者碰一对)。毕竟,大舅和二姨从其他地方过来,就是客人。所以,我爸和二舅也就一直打二报。
每年,二姨夫总是会赢钱。二姨夫是长辈里面唯一的大学生。估计是学识渊博或者对数字敏感的原因吧。而我爸永远是输钱的一个,每年。估计老爹是里面年龄最大的缘故(我妈是兄弟姐妹里面的老大)。剧本每年一年,反复着……但是大家都很开心,过年,亲戚在一起就是图个开心和放松,所以输赢已经是九霄云外的事情了。
我小的时候很要强,甚至现在都而立之年了,还这个样。所以那时候我爸输了,我就会口上说老爸打的真臭。而,那时候我也自己下决心,我以后要从二姨夫身上把老爸输的钱赢回来。
我一天天的长大,初中……高中……结婚……生子……
父辈们也一天天的老去,但是过年的麻将永远一尘不变的按剧本走着……
印象中我已婚后,二姨夫和老爸经常交流着,喝那种药之类的问题。老爸糖尿病很多年了,一直喝药维持着。而二姨夫也不知道那一年检查有了糖尿病,还有肝上有点问题。所以,后来打麻将聊天的剧本中,多了那种药喝起来好,那种胰岛素用起来好,这样的话题。
虽然,这种话题经常出现,但是并没有影响到我爸输钱,二姨夫赢钱的节奏。我慢慢的长大之后,也会经常替换我老爸打一会麻将。有时候也不是我占老爸的位置,是老爸打麻将速度太慢,经常被二姨夫、大舅和二舅就吼着让换我。我上场之后,也赢赢输输这么几年。但是总体来说是赢,比老爸强的去了……
前年冬天,奶奶去世了。去世的那几天,二姨夫和舅舅几个来到奶奶家缅怀奶奶。因为二姨夫单位很忙,所以当天就回天水了。奶奶下葬的当天,因为要答谢为奶奶随礼的亲戚朋友。所以在一家酒店酒席答谢。我记得当时,父母说让我和大伯小叔他们整个扫尾忙完结账。他们要去天水,二姨夫病重。我当时也没多想,就说恩。
谁知道,当天晚上的时候,二姨夫撒手人寰了。
我得知这个消息,脑子里面一片空白。一是还未能走出奶奶去世的阴影,二是根本没想到二姨夫差不多五十岁的人,年轻轻的也离开了我。
这个事情,全家人都瞒着外婆。说不能让外婆和二姨夫的母亲知道,他们年龄太大了。
奶奶这边的事情结束后,我隔天也去了天水。到天水,我只看到的是二姨夫的灵堂和哭着脸肿的二姨以及两个表妹。我在灵堂烧了纸,扣了头……然后父母说,那边事情还很多,让我回了……
后面的几天,我只知道,父母和二舅还有二姨夫的弟兄在那边火化了二姨夫。然后答谢了众人。其他的事情也不清楚了……
因为二姨夫去世已经进入腊月了,所以一家人特害怕过年。每年过年,二姨全家都要来外婆家的。但是,今年不行。因为我们这边的风俗,人去世之后,自己的子女和配偶要每隔一周给烧黄纸,一直要烧七周。也就是头七纸到七七纸,还有百日纸……
如果二姨一家不来秦安,外婆势必会怀疑。所以家里人就只有撒谎一直。
而,让人更加难受就是过年几天的麻将了。三缺一,并不是难受缺人打麻将,而是难受那个打麻将的人永远不会和我们一起打了。
也不知道多久后,家里人慢慢的告诉了外婆这个事情。也不知道多久的时间,外婆家里已经不会响起了麻将的声音。
这一两年,我也偶尔参加聚会或者应酬的时候,会打起麻将。和自己家乡的人打麻将,我从来不会叫二报的口子。因为害怕回忆和思念。
又要到过年了,时间匆匆过的太快。外婆已经很老了,今年冬天还得了一场大病。我相信外婆肯定希望能像往年一样。大家伙都在家里打打麻将,说说笑笑……
今年,我会到外婆家,陪着长辈们打一打麻将。只希望在我回忆起二姨夫的尊容的同时,能让外婆更加开心。
逝者已矣生者当如斯……
今年,我会叫一个口子再不变。
二报!
二报!三缺一!
二姨夫,走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