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有哪些新书值得期待?
查看话题 >它们或许也会成为你的年度之书
在2017年的读库年终总结中,每位编辑都回顾了自己的年度之书,其中就有一部分是正在编辑即将出版的新书(届时书名也可能会有变化,部分已陆续出版,可见更新详情)。当然完整的出版计划还不止这些,大家可以先暂且看着。
2018年第一波可以期待的,就是读库·御宅学引进编辑的《塞尔达传说》三十周年艺术设定集。
另外,读库在新的一年还将推出日漫第一辑,出版进展敬请关注读库微信。

1、2017年我编得最过瘾的书是《盗窃》,这是读库将于2018年出版的一套哲学丛书中的一本。这套哲学丛书引自法国,主编 Marie-France Hazebroucq 邀请不同的作者对不同的哲学母题进行了探讨,比如“恐惧”、“死亡”、“不服从”,又或者是“时间”、“爱”。
《盗窃》在其八个章节中旁征博引,详细地分析了人类的“盗窃”行为和社会中的“窃贼”形象,我们如何做到一边赞赏一位与众不同的大盗,同时一边唾弃偷东西的小贼?又是什么让“盗窃”与“贫穷”和“不道德”紧密相连?“窃贼”是技艺高超的艺术家吗?
作者从浩渺的哲学思想中为这些问题采撷出答案:普鲁塔克讲述了为了不被发现盗窃,任由雪貂用爪和牙剖开自己肚子而死去的斯巴达少年;卢梭指出贫穷是一种从侵占——也就是原始的盗窃——所演化而来的社会产物;普里莫·莱维说在奥斯维辛集中营里“盗窃被看作是维持生活必不可少的行为,就像吃和睡一样自然”;而让·热内,这位历史上赫赫有名的窃贼,将带领读者还原他第一次入室盗窃时的场景,告诉我们他如何“闯进了一个自有一套规则和荣耀的行当”。
2、2017年我看得最过瘾的书是《古典文学》,作者是牛津大学古典传统专业的荣休教授理查德·詹金斯,他还主编了巨作《罗马的遗产》。《古典文学》探讨了古希腊和罗马时期的文学,用作者自己的话说,这是一本“讲述古希腊和罗马作者发明和想象了什么”的书,让我颇感惊喜的是,作者用整整一个章节的篇幅探讨了诗人荷马,其中让人印象深刻的地方有两处:荷马用树叶比喻人群,“正如树叶的枯荣,人类的世代也如此,秋风将树叶吹落到地上,春天来临,林中又会萌发,长出新的绿叶”——原来人类对时间和生命的感悟过了这么久还是没有变,只是各有各的不幸;而提起荷马写下的史诗到底有何意义?詹金斯说道:“它们呈现了一个美好的世界,其中可以看到神一般的男子和美丽的女子,还有肥沃的大地和满是鱼群的大海。对世界的美好感觉是史诗悲剧特征的一部分,因为有那么多东西将会失去。”——嗯,说得真没错。

3、“暴力”通常会被人们看作是坏的、应当取缔的,然而真的是这样吗?《人人都说暴力不好》以抽丝剥茧的论证方式说明了一件事:我们活着本身就是一种暴力。看似能够保护我们远离暴力的国家,其运作模式不过是使用集中、合法的暴力来对抗分散在团体或个人手中的非法暴力;它的形成即是一种将暴力聚拢的过程。国家存在本身就能证明暴力无处不在。
书中同时还指出一个观点:在分析“暴力”的问题上,如果单纯使用道德标准来评判好坏,不仅毫无作用,也是逃避思考的“偷懒”行为。应对暴力的方式,也体现着每个人的人生态度。
4、『マイ・バック・ページ - ある60年代の物語』,台译本名字叫《我爱过的那个时代》,选择理由是反正这个世界上没有人爱你,你看着办吧。
二十世纪六十年代末至七十年代初,是日本战后最黑暗也最充满活力的时期。以东京大学为首,日本全土爆发了大规模的学潮运动,抗议《日美安保协议》的签订,寻求校园民主和自治。川本三郎作为那场社会运动的亲历者,多年后写下了这本充满回忆性质的小说。他当时身为朝日新闻的新人记者,目睹了母校的“安田讲堂事件”。又因采访并包庇嫌犯,被警察逮捕,也丢掉了工作。这本书可以算是他自我疗愈的产物,也承载了那个时代充满怀疑、寻求自我觉醒的一批人的共性情绪,是带有日本特色的“伤痕文学”。
推荐这本书还有一个原因,它在2011年被改编成电影,名叫《昔日的我》,由山下敦弘执导,妻夫木聪和松山研一主演,在当年的《电影旬报》年度十佳中位列第九,很值得一看。特别是松山研一,一贯在大荧幕上不是吃不饱就是睡不醒的他,头一次有精神了一回。

5、王弘力著的《古代风俗百图》(暂命名)主体是一百幅风俗图和对一百种古代节令风俗的简述,百图绘有极具代表性的习俗和场景,以呈现人们过节庆祝的方式,简述则选取典籍诗文中最切近的记载,以追溯时令习俗的源流。
编这本书的过程中,我感受到的愉悦是多重的。其中一个起因于熟悉,像元日、元宵、端午、中秋等节令,从小经历,自以为已相当熟悉,但看古人丰富有趣的庆祝行为,真是为满心只有水饺汤圆、粽子月饼的自己感到害臊啊。另一个是全然的陌生感,以往读《红楼梦》,对香菱等人因一枝夫妻蕙而争闹的事不以为意,等看到仕女斗百草的插图,才恍然在两者间找到关联,原来古代闺阁女儿还有这样一种亲近春日的方式。在新旧不同的阅读经验之间建立联系,这种体验真的很美妙,更别提为了核实一句诗或一段话,而被某本古籍深深吸引虚度一下午的那种快乐了。
6、今年除了为写毕业论文而硬着头皮读完的那些书以外,让我始终感觉到新奇、对其保持着好奇心的是《一碟腌菜》。这是一本讲述腌菜工艺变迁史的书,所谓“横跨一国”,不单指中国版图上的角角落落,也指自先秦以来对腌菜工艺有详细记载的朝代。以往我也读《礼记》读《周礼》,但从未留意过它们如何记载食,也没有意识到即便是一碟酱、一碗豉,可能都被勤恳认真地写进卷帙之中,读张家荣在《一碟腌菜》中提及、引述的那些史料,才发觉其种类之丰富、工艺之详实,随手一翻就要口水连连。有勇气尝试的读者,如果照《齐民要术》或《随园食单》中记录的方法亲自去做腌菜,是不是都能品尝到魏晋或清的味道了?即便做得失败或不好吃,好歹还有古人来背锅呢。

7、“我的大大自然”系列,一套两册,包括《我的大大农庄》、《我的大大四季》,可能是本年度编辑过的图书中,文字量最少的,但却不是工作量最少的。从最早将它的姐妹篇“我的小小自然”四处推荐,却无人愿接,到如今,不仅“我的小小自然”系列得以顺利出版,并且从小跨越到大,让小读者在更大开本、更舒展宽阔的视野里去认识更丰富的天地。在此要特别感谢这个套系出版过程中,一直默默予以最大援助的印制包老师。无论是当初毅然决然带着“小自然”去了南方印刷,还是到印“大自然”的时候,他默默找到更合适的纸张,是他在出品的重要环节,让这套书最终成为孩子们手中一套恰如其分的自然读物。
我把印制老师打样过程中的一张纸样带回了家,笨拙地裁切一下,贴在我工作时身后的墙面上。画面中那种岁月静好、惟时间流转不息的四季,也是我作为一个编辑,日复一日干完一个选题,再进行下一个的寻常四季。
希望喜欢过“小自然”的朋友继续剁手“大自然”。
8、《候场》,并不是因为我今年除了编书,就没再读过别的字书,所以只好选一本摄影集。重要的事情说一遍就够了。
真实原因是:其一,对它的期盼,在过去一两年中堆积得太浓厚。作为一个几乎天天被人追债的编辑,为了这本书,我常冒着被人扔鸡蛋的风险,在办公室嗷嗷追问,《候场》为什么还不出,等得好着急。其二,在年会现场终于得到它,一边听六哥说八零后都要奔四了,一边翻阅抚摸这本书,差点老泪纵横。待我回家仔细再翻阅几遍,我终于明白,对于我,它出现的时机刚刚好,甚至我怀疑,它就是为了解我胸中郁结而来。
是否能够永葆年轻,实在与际遇、与年岁并无太大干系,形容的乃是一种状态。为什么敢这么说?看看这本集子的那些人就知道。

9、两本书竟然共同点不少:絮叨;作者经常性记忆错乱;书写对象都(曾)是自己挚爱。
《潜龙谍影》,在御宅学一众设定集中,这本小书显得格外轻盈且跳脱,不仅体量较小,而且全是字儿,一张图没有。
作者是一对来自美国的兄妹,哥哥1988年,妹妹1990年。俩人从小一起玩游戏,而《潜龙谍影》则是二人共同的童年最爱。如果你以为他们会在书里一通猛夸那可就大错特错了。这是一本夹杂着浓浓爱意的吐槽记录簿——小时候爱得要死要活,现在看来游戏漏洞百出,不禁屡屡感叹当时作为小屁孩的自己真是单纯。当然,这都不会削减儿时那份爱。
书中不仅有对《潜龙谍影》内容的回顾(偶有前后错乱,不过对于儿时的记忆不正是这样?)与评论(开起炮来丝毫不含糊),还有对于游戏本身的思考与表态,读者也随之或大笑小笑或片刻沉思。
翻译与编辑过程中都尽量还原兄妹俩的用语与情绪,尽量传达恨铁不成钢时欲掀桌的怒气,以及闪现星星眼时的蜜意柔情。
无论你是不是玩家,都能读,且都能读出乐儿。
ps. 同系列小书会持续引进,下一本是《超级马力欧兄弟3》(眼见立起n面小flag)
10、下面要说的这本书依然絮叨——莉迪亚·戴维斯的《故事的终结》。但其实是一个无法终结的故事。
女主是位稍上年纪(明明才三十多岁)的老师+翻译,机缘巧合下与一名几乎身无分文的二十出头男学生爱上了。第一人称叙事,满篇都是“我”的回忆,看似因他而起,但写的却是自己。不明不白陷入爱恋,不知不觉难以自拔。时间能抚平一切?不啊,如果褶皱深嵌骨肉,时间会把它塑成化石。不再疼了,甚至可以拿在手里把玩端详。这本书就像端详时的记录,试图厘清前因后果,但徒劳。记忆都乱了,哪还有什么因果。只剩下碎片,平衡感(优越感?)渐失时的暗自忐忑,失眠时窗外显得格外清晰的猫叫,好奇心(嫉妒心?)促使下的青筋凸跳......
博弈,不断的博弈。一会儿你赢了,下一秒又输了,也不知道是输给了他还是赢了自己。不过话说回来,爱恋中又怎么能分清你我呢?
戴维斯当然给不出什么答案,她就是把记忆摊开来给你看,不在乎暴露自己,不费心掩饰难堪。
也许读这本书需要时机,早或晚都看不太下去。不过无论是读整本,还是挑几页瞧瞧,都挺好的。

11、十二月,终于等来了王南老师“建筑史诗”系列最新一本《木骨禅心》的稿子。在欣赏日本古建之余,这本书也解答了我的一个疑惑:日本建筑为什么看起来和中国古代建筑没什么太大区别,细看又完全不同,甚至还有枯山水、茶室等独特的建筑。他们又是怎么从全面模仿中国古建筑,走到独立创造之路的。
12、在《胖子》、《树之生命木之心》、《何为良好生活》、《小说课》、《道德情操论》中一番纠结,决定将《何为良好生活》作为我的年度阅读之书,看得又累又兴奋。
像是在和作者探讨伦理学问题。作者并没有给出终极答案,也并没有终极答案,全书都在结合我们所熟知的生活、选择、社会进行肯定、否定、肯定、否定、肯定之肯定、否定之否定,也就是穷理。每章几乎都是以疑问结尾,因为人类还在不断进步,也还在穷理中。展现出行为背后的价值观、目的,价值观背后的理论,以及动机、该如何评价等等。全部都摆在这,怎么生活,或者什么是你认为的良好生活,各取所需。总之是一本烧脑的书。不过从副标题看出了作者的选择:行之于途而应于心。

13、众人关注的“建筑史诗”系列,王南老师计划用四卷二十四本的体量,写透一座座(或一组组)东西方建筑史上的经典建筑,探究其沿革、渊源及传承。书里有的建筑我曾经特地前往参观,更多的建筑被我列入了待去清单。
最近一直在想这样一个问题:这么多年来,建筑何以长久地吸引着我?目前的答案恐怕是自古至今,无论是东方建筑还是西方建筑呈现出完完整整、“思考→改进→完善”的过程,令我真正看到了让人称颂的、人类的智慧。
14、“《建筑素描》和其他建筑类的书比,很不一样的地方在于它每期都以某个建筑师事务所为主题,通过深度访谈和一个个项目来介绍,讲得很透。我们是不会看彩色照片的,我们关注的是书里这些立面图、剖面图和上面的数据。虽然这书是英语—西班牙语双语的,但是不影响。我们特别看重建筑设计图纸上的数据以及比例关系。”这是朋友推荐此书时的原话。
这么专业的建筑杂志原本跟我并没有特别大的关系,可是手指抚过一排排书脊的时候,我突然看见了让·努维尔的名字。
在我很小的时候,忘了从哪本书还是哪本杂志上看过介绍,世界上有这么一座建筑,它的窗户如同照相机光圈,能够根据天气阴晴调节进入室内的光线。这个记忆沉睡在我大脑深处,直到翻开LP那本《巴黎》城市分册的时候被激活。无意中从那本巴掌大的小书上看到阿拉伯世界文化中心的照片时,我马上意识到就是它。
“这个建筑的目的就是谈论阿拉伯文化,阿拉伯建筑的核心就是几何形状和光线。”刚刚参观完附近巴黎清真寺,我对努维尔的总结非常叹服。真的站到这面巨大的玻璃幕墙前,我被震撼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实在难以想象这样一座至今都让我觉得极为现代的建筑是让·努维尔1981年设计的。


巴黎清真寺的墙壁图案与阿拉伯世界文化中心玻璃幕墙图案的对比。


清真寺建筑的雕刻窗投影与阿拉伯世界文化中心窗格投影的对比。
在努维尔手里,光线成为非常重要的建筑材料。“一旦你理解了光是如何多变,并且感受到它的丰富性,你的建筑语汇就会立刻变得不同,是许多经典建筑所没有想到的。” 他如是说。
第183期《建筑素描》已经是这份建筑界的权威杂志第五次介绍努维尔了,其中汇集了他自2007年至2016年的设计。目前最知名的当属上个月刚刚在阿布扎比揭幕的卢浮宫分馆,欢迎找来看。

15、今年编的书里,有不少心仪的,但要挑一本的话,还是想冒着被追打的风险选《乌托邦的年代》(应该至少还要三个月左右才能上市)。
这本书是法国剧作家让-克劳德·卡里耶尔对1968-1969年一些生活片段的回顾。卡里耶尔主要编剧作品有《资产阶级的审慎魅力》《白日美人》《铁皮鼓》《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轻》(电影又译《布拉格之恋》)等,文艺青年们应该很熟悉这几部电影(至少熟悉这些名字,他是布努埃尔的主要合作编剧)。1968年初,他接到了米洛斯的电话,就是日后拍《飞越疯人院》的那个米洛斯·福尔曼,邀请他去纽约一起改编一部戏剧。由于生活与工作上一连串的因缘际会,二人来到纽约,从纽约到巴黎,到布拉格,又到纽约,恰好追逐着1968年-1969年一些历史事件的浪尖。这是一本个人回忆,文中有不少非常私人化的记忆和独特见闻故事,而不是历史叙事口吻;此外,这本书写于二十一世纪初,经过了三十年的沉淀,也目睹了世界在那之后的巨变,作者的叙述带有一种难以言喻的伤感口吻。
作者与米洛斯当时在纽约拍的那部电影最后定名为《起飞》(Taking Off),是唯一一部当年就以离家出走的中产阶级孩子们为主题的电影,这部电影的拷贝却神奇消失了。我觉得这事本身就是一个神奇的隐喻。
卡里耶尔2015年获得第87届奥斯卡金像奖终身成就奖。
16、至于自己读的书,今年由于在翻译东西,就逼迫着自己进行主题阅读,围绕着1940年代的法国,加缪,马尔罗(图片里这是马尔罗,他到底在干吗,我一直想弄清楚),纪德,萨特,以及陀思妥耶夫斯基,伽利马出版社,等等。要挑一本出来说的话,我却要选《鼠疫》。这本书是重读。重读一本书,真的是会发现很多很多之前没有注意或者已经遗忘的东西。由于在我翻译的那本书里,也提到了加缪开始写作此书前后的一些背景,加之今年还读了三卷本的《加缪手记》,这是一种有背景有准备的阅读。记得在2003年非典前后这本书流行过一段时间,抛开疫病不说,《鼠疫》写于二战期间,写的是被围困的人,在这个意义上,以及一种特定的英雄主义的意义上,这本书还未过时,我觉得永不过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