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志怪-天花板里的猫

我的朋友小林给我讲了一个故事。一个关于猫的故事。 那是一群寄居在公司写字楼里的野猫。白天，几乎看不见这群猫的身影。到了晚上，这群猫在每个楼层的天花板夹层中穿梭游荡。 本来没人知道这群猫的存在。到有一夜，一只小猫掉到了墙体的中空缝隙里，狭窄的缝隙笔直而光滑，根本跑不出去。 小猫哇哇叫了一夜，直到第二天上班，才有人发现墙壁里的猫叫声。叫来了工程师傅，把墙给挖了个洞，把簌簌发抖的小猫救出来。 至此之后，人们开始发现生活在天花板中的这群精灵的存在。偶尔加班时，会听见天花板里木板嘎叽嘎叽的响声。保洁阿姨也时不时发现灯泡里的猫粪。 小林是行政部的员工，加班的机会比较少。但是正值公司ISO体系外审，大量的材料要处理，不得不加了一个星期的班。 天天晚上10点多下班，赶最后几班地铁，再骑一刻钟的共享单车，一个半小时到家，连洗把脸的力气也没有就睡着了。第二天又是挤了一个多小时地铁才到公司。 闹心的是，租的房子快到期了，正好摊上市政拆迁，房东不打算再续约。 小林每个月薪水五千，刨去社保和个税，到手才四千多个零头。房租用掉一千，交通费二百二，手机费一百，一日三餐一千五，添置点衣服和日用品、化妆品，四千块怎么没的都不知道。每天来上班，倒一部公交，再坐地铁2号线，再换4号线，全程1小时40分钟，这还是在不堵车、地铁不发生故障的情况下。现在住的房子已经在外环以外了，破旧的老式公寓。以她现在的收入，根本换不起房子。雪上加霜的是，男友提出分手，家里催她回老家。 她不愿意就此回到那个四线小城。在上海她起码有一份稳定的，还算体面的工作。 正是那几天加班加得天昏地暗地时候。临下班时，办公室空无一人。小林拖着疲乏的步子前往茶水间打卡，准备下班时，突然听到了很小很细很远的声音： “你好！” 小林吓了一跳，四下看了看，没有任何人。 她觉得这几天太累了，可能是有点幻听了。速速关上灯，离开了公司。 第二天，又是临下班时，又听到了那个声音： “你好！” 小林又被吓了一跳。环顾四周还是没有人。她逃也似的离开了公司，忘了拿手机。走出写字楼后想起来，却怎么也不敢再回去了。 后来呢？我问小林。小林摇摇头，眼里透出一丝恐惧。 那是小林加的最后一个班。依然是空无一人的办公室。茶水间打卡时，身后传来的“你好”的声音格外近。 她心扑扑跳动，猛然转身，依然空无一人。 圆形的小茶几上却蹲着一只通体白色的猫，碧绿的眼睛凝视着她。 “你好！” 熟悉的声音发自这只猫的嘴中。小林吓得掩住了嘴，想要喊却喊不出声来。 “别害怕，我只是想帮你。”猫的话很温柔，很动听。“我知道你现在很难。我可以帮你解决房子的事情。你愿意听听吗？” 小林机械地点了一下头。 “你可以搬到公司里来住，地方很宽敞呢。”猫仿佛在微笑。 “住哪儿？”小林小声地问。 “住天花板啊！”猫格格地笑道。“你肯定要问怎么住得进去。你这样肯定是不行的。但是我这样行啊。我把你变成跟我一样的猫咪，白天你正常上班，晚上变成猫，跟我们一起住到天花板来。怎么样？一起来吧！” 小林呆呆地看着白猫，脑子里迅速闪过自己变成一只猫的样子。 她摇摇头。 “你是不信吧？我告诉你哦，这幢写字楼里住着很多你这样的人。白天是时髦得体的都市白领，晚上就是可爱萌萌哒小猫咪。累了睡温暖的床，无聊了大伙一起聊天做游戏，出门还可以看星星月亮。” “我不要变成猫！”小林小声地说。 白猫朝她看了一眼，碧绿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转身跳下了桌子，隐没在了黑暗中。 小林不记得当晚是怎么回到家的。 第二天她又来上班了。按照小林后来的说法，要么她觉得是自己做了个梦，要么想再次求证一下事实。 事实是，她一坐上她的工位，一只白色的猫就从天花板掉了下来，直接掉在她怀里。 她大叫一声，整个身子跌落在地。那只猫看了她一眼，闪着凌厉的碧绿眼神，弓着身子钻入了桌子底下，很快就不见了。 至此，小林看谁都觉得是那些晚上钻进天花板睡觉的人。前台的小花，财务的小李，四楼的销售主管，包括扫地的阿姨。 后来呢？我问。 “后来我就辞职回老家了。” “那这个故事是不是真的？住在天花板里的猫到底是不是人变的？” “我觉得是的，起码我们公司前台的小花肯定是。” “你怎么确定的？” “她天天穿带毛的衣服，包里放着猫粮，走路没声音。关键是，一下班就没影了。” 我关上QQ，笑了笑，想这姑娘加班给加疯了。 办公室空无一人，我迅速整理着回家带的物品，决定要赶上末班的地铁。 突然一个又细又小的声音传入耳中： “你好！” 我环顾四周，昏暗的办公室没有人影，连只猫也没有。 我抓起包就冲出了办公室。 易川 2018.1.2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