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后

我希望千里飘雪，上下皆白，能有浪花般的雪堆积在大街小巷。 有时候，我却希望不要下雪，不要有滞留的旅客，他们的父母还在家里的热汤前等着团聚呢；不要有坍塌的屋子，屋里的孩子也许还靠着这间陋室避寒呢；不要有覆冰的街道，哪家的老人还等着出去和老朋友叙旧呢；不要有没脚的雪片，流浪的猫猫狗狗还想着主人搭建的温暖小窝呢。更何况，人的一生，大雪常在，冬天的雪还是下少一些好。 有时候，我希望能跑到另外一个地方，山光湖水绘为一幅画，花鸟鱼虫剪成一个影，也许还能碰到相识一生的人呢。 有时候，我却希望不要到另一个地方，不要到初中，容易找不到小学的伙伴；不要到高中，容易见不了初中的同学；不要到大学，容易看不见原来学校的路。 想回去的时候自然可以回去看一眼。 我希望去看一看从前的市场，现在已经树倒叶落，曾经的柜台上落满厚厚的灰尘，幸而在露天，风吹雨淋，这些灰尘也是新鲜的，对我这位访客，它们应该也觉得我是新鲜的。一眼望不到头的街，横七竖八地躺着几棵树，远处有一些掉落的叶子，估计是被风吹过去的。有些顶棚已经塌下来了，表面的蓝色绿色都被磨成了暗淡的颜色。不过味道却也很清新，没有了人气显得自然了许多，毕竟七八年了，这里也无人问津。兰亭已矣，梓泽丘墟。 我想去看看初中学校，令人欣慰的是豪华了许多，更加美观更加漂亮了，但那都是外在。老师还是那几个老师，应付检查的家访记录照样还在写。不过学生们还是很可爱的。与大人们相比，我一直觉得初中的孩子最可爱。他们有了一些思维方式，但不像高中那样伏案苦读，不像大学那样已近成年。那天正巧碰到放学。只看见几个男生抱着足球，提着书包就冲足球场跑去了，他们鲜艳的衣服正好和灰色的建筑形成强烈的反差；也有几个女生，裹着围巾，穿着小裙子，结果和其他男生一起走出了校门。 校园里的景色也很好。毕竟没什么人走动，那些花和树还是挺自然的。紫罗兰现在已经凋谢，不过还是会重新长起来的，黝黑的树枝粗糙，虽像一堆枯木，但仍然向外刺着，向外探索着新的世界，向遥远的地方匍匐前进着。像挥剑的雕塑，不惧风，不怕寒，剑已出，不用收。虽然人们都裹上了围巾，但它还不肯蜷缩在石柱之间，它要生长，它也能生长。我见过开得烂漫的紫罗兰。夏天，紫色的海洋，在风中浮动，在阳光下舞蹈。每一朵小花都是一个音符，在它们的窃窃私语中碰撞出美妙的音乐。冬天干枯发黑的枝条上，届时爬满了青翠欲滴的叶，悄悄长出了紫里透粉的花。那是薰衣草的紫，是荷花的粉。气味里也混合着各种花的芳香，既甜又凉，时浓郁时淡雅。在这种时候那对情侣在坐在被紫罗兰包围下的长椅上，多好啊。 有时候，我也想见一见小动物。比如猫。橘色的，白色的，灰色的，杂色的，肥的，瘦的，打盹的，活跃的，怕人的，亲人的。想一想就觉得很好。我们这边猫比较多。有橘色的大猫，躲在避风的小角落里，眯着眼，肚子的肉都背在身上，还向下坠着。脚像模特一样并在一起，倒过来看就像是被绑在木头上的猪。还有小猫，估计装在吊脚杯里正合适，个头小，胡须长，像宝宝一样坐在地上，见了人以后立马四脚朝地，抬着头与我对视半天，然后发出一声细微的“喵”，立刻就把我拴上了链子，跟着它走了。再比如小鸟，轻盈斜飞。但狗就算了，大多数情况下都很凶的。 回去了，可终究也要离开的。 回家的车上，我又希望坐公交车的时候人少一些，这样就不会太挤。 我也希望，公交车上也可以多一些人。有时候半夜十点还能听见微弱的公交车报站提示音，即便风雨雪各种天气，一如平日。那时候又有多少人在车上呢。归家的人早已和家人团聚，只剩公交车司机一个人苦守着一辆孤零零的车，在宽阔无车的马路上飘荡着。 有时候，我希望能早点睡觉。这个得是真的了，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