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典救命草36:荭草
荭草在唐诗宋词中,以“红蓼”“水荭”“水葓”等名字频现,是深受古代文人看重的野生植物。《诗经》里则称其为“游龙”。在我的印象中,此草并无龙形更无龙气,或许远古时代的“龙”另有所指? 合肥乡下的荭草太多,似无人要它。作为风景,它们又太乱了点。虽然长长的花穗挺好看,但在各色野花中,并无劈面惊艳感。“菰叶长,水葓开,门外春波涨绿”——宋代孙光宪视此草为春季的代表植物之一。唐代李贺《湖中曲》也用它描述这个季节:长眉越沙采兰若,桂叶水葓春漠漠。想必古代的田野河沼里,荭草更为繁茂,以至于给诗人留下难以磨灭的印象吧?一种野草占据广阔的土地后,即便不艳丽,也很有气势。 另一些人专门以此草名字为题,填词作诗。北宋梅尧臣的《水荭》说—— 灼灼有芳艳,本生江汉滨。 临风轻笑久,隔浦淡妆新。 白鹭烟中客,红蕖水上邻。 无香结珠穗,秋露浥罗巾。 ——诗中有对荭草的个人偏爱。但古今农夫们往往很厌恶荭草,它是除不尽的。一来根系发达,二是花穗结籽繁多。荭草一旦抵达某地,除非施以化学农药,否则别指望它第二年不会葱笼。这在古人是无法办到的事。所以,凡是真心赞美荭草的,他一定是位不事稼穑的文人墨客。比如南宋董嗣杲。他的官职比不上梅尧臣,南宋灭亡后,做了道士。他在《水荭花》上半段说—— 问花忆别向秋江,清占花丛白鸟双。 落日袅愁归钓岸,薰风吹艳入船窗…… ——风雨飘摇时代的朝廷官员,难有这份闲情,或许是他当道士之后的作品?荭草在其中并无很具体的呈现,诗人大概是将自己的心境化为荭草了吧?若从“隐”的角度考虑,一个人能将自己扮成荭草,那么,他比那些躲在山洞里的修行者,更成功。 古人将荭草入药,以明目、益气、消疮毒等等。这种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药材,肯定不值钱。作为一个现代人,我认为这才是它值得赞美的地方。不信,去医院治一次感冒试试。 秋栏疏索水荭花,坐见花边日向斜。 莫问幽人超世诀,即心无累是仙家。 ——宋代蔡襄在此并非赞美荭草,而是沉浸于眼前的景物,想做超世的幽人,并且还略有得意,所以他的超脱还不够呢!那年老子过函谷关,根本不想多说一句话,留下五千言,纯属被迫。这才是真超脱了。 做不了老子,就追求一下荭草的安然自足也行。我在乡村漫无目的地走的时候,发现旱地里的荭草很难超过我大腿,而池塘河流边的荭草能高达两米。若不是花叶同形,你会怀疑它们不是一种植物。有充足的养分,它就蹿一蹿;没有,则卑微自守。天道总是被这些野物遵循得很完美——“晴野鹭鸶飞一只,水葓花发秋江碧”(唐•皇甫松)。嗯,大致若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