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爸去世的时候,我确实没有太悲伤
爸去世的时候,我确实没有太悲伤。因为我一直在安慰悲痛欲绝呼天抢地的妈妈。 妈妈坐在厨房里间的烧炕上,情绪很不稳定。一会儿故作镇定,和旁边陪着的小姨说话,一会儿又想起什么似的,扯着嗓子大哭。 坐在炕上哭还罢了,她哭着哭着就要下炕,去后院的大房里看躺在冰棺里的爸。谁也拦不住。 我妈个子高,年轻的时候估计有一米七。老了呢,就腰弯了,背驼了,也在一米六五左右。其他人都拦不住。于是,拦截劝慰妈的事情就交给我。 实际上,也只有我能拦得住我妈。我先抱着她的肩膀,让她像个孩子一样趴在我肩上哭会儿,然后连哄带劝把她扶回炕上。 我的安抚对象不单单是我妈妈,还有我哥。 我爸住院的时候,医生诊断是出血热,其实那会儿,病毒已经侵蚀了我爸的肾脏。难以想象的剧烈疼痛,使得我爸不住地呻吟。 我哥在医院看到了,背地里还说我爸娇气,有那么疼吗,喊成那样子,一点都不坚强。 直到从县级医院转到地市级医院,输血,透析,都没能救回我爸的命,我哥才后悔的不想活了。 我爸去世还没下葬那几天,我哥就像被抽了筋一样,整个人没精打采,软瘫在墙角边,独自抹眼泪。四十多岁的男子,像个没长大的孩子一样。 我知道他被自己的愧疚折磨着。看到爸去世的事实,听到医生说的这个病的疼痛,他才知道,爸生前的疼痛是难以忍受的。 除了安抚妈妈,我还得安抚哥哥。对他说,每个人都有他的寿数。每个人对疼痛的敏感度不同,爸的病痛放到另外一个人身上,或许就没那么严重,哥说的也不一定没道理,离开的就离开了吧,在世的人还得好好活着,不然爸的灵魂在空中也不能安心升天呐。 爸爸出殡那天,村里的老太太安排大婶大妈们过来搀扶我,我突然才意识到再也见不到爸了。悲伤从心头涌起,但我只是泪如泉涌,没有哭出声。 当坟头被乡亲们攒起来时,我想坐在坟前好好难过一下,却被好心的大妈们硬拉回家。她们怕我想不开寻短见。我哪有那么脆弱,只是想一个人静静,和爸说会儿话,这点自由都被她们剥夺了。 再后来,我每次回到家里,院子里爸爸生前经常坐在里面看书的厢房空荡荡的,交易的桐木桌子一边,还是两本厚厚的药物词典,里面的每一页,都有爸密密麻麻的钢笔字注解。 墙角是一米多高的草稿纸,爸生前手写的笔记,学习的印记,还有房间里充盈着的中草药味道。 那一刻,我满心悲痛,泪如雨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