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题
一 面见皇上那天，是个难得的晴天。 新皇刚即位不久，看上去不过二十来岁的样子，可眉宇间的深沉遐思却不输先皇。 “皇上，民女宋涟，驻疆将军宋微之女。” “宋微，宋微”皇上默念爹爹的名字两遍。“即是上个月战死沙场的宋微？” “正是家父”。 “那么今日见朕所谓何事？”皇上把玩着手里的玉石，并不看宋涟。 “家父一生戎马生于战场亦死于战场，民女只不过想完成家父遗愿，继续守护边疆”。 “这，恐怕不妥，自古以来便无女子上战场之说”。皇帝眉毛一挑，带些玩味。 “民女自四岁起，家父便教以习武，希望民女有天能像男儿一样驰骋与沙场，报效国家。还望皇上成全”。 “你若执意，不如…….” “如何？”宋涟抬起头来，与皇上对视，凛冽的眼神寒气逼人，眉宇间尽显英气，反倒与那张清秀的脸竟有说不出的好看。 “好”。皇上拍案而起，从龙椅上走下来。 谴走了身边的侍女太监。附在跪在地上宋涟的耳边道：“朕刚刚成立了暗卫军，你可愿意？一入暗卫，誓死追随”。 “属下愿意”。宋涟双手抱拳，像是随时待命的样子。 “无影，带她下去，以后你就是她师傅”。 一抹黑影悄无声息的跪在皇上的面前：“属下遵命”。冰冷冷的声音，深邃的眼眸竟死一般的寂静，毫无温度。 二 大殿内，檀木为梁，水晶玉璧为灯 无影随意的坐在置于大店中央的龙椅上，“哥，你就不怕将来养虎为患？” “呵呵，养虎？那到不至于。区区一女子，又怎能掀起大风大浪？”皇上仍不停的批改奏章。“无影，下次可不准这么胡闹，若是被他人看到……..” “哥，你见我当他人的面可曾胡闹？” “哎，真是拿你没办法”。 夜已深。大殿内仍灯火通明，隐隐约约看出是两个人的身影在批改奏章。 皇上和无影本是亲兄弟，自幼丧母。 宫廷之内看之风平浪静，实则暗涛涌动。回想那些在刀尖上舔血的日子，要不是有这个弟弟的陪伴，恐怕早已……. 即位后，向外宣布弟弟的死讯，实则弟弟便是无影，暗卫军的统帅。无影本就生性淡薄，喜欢玩乐，倒也不在乎。 这下，皇位就没有了威胁……. 三 从此世间便无宋府宋涟大小姐，只有暗卫军宋涟。 暗卫军只听命与皇上的一支秘密军队，一入暗军，誓死追从。专司暗杀，奇谋，诡计。虽然很多手段过于阴险毒辣，为正道所不齿，可宋涟不在乎，他们的目的只有一个，护佑皇上安全，稳固新皇政权。不管是居功自傲的功臣，还是乱臣贼子，暗卫军所致，一个不留。 “皇上，任务顺利完成”。宋涟拖着受伤的手臂。 宋涟费尽心机帮皇上又出了一心头大患，只是此程惊险。没想到李坚那狗贼竟设埋伏，要不是师傅及时相救，恐怕有去无回了。 “阿涟，你受伤了，过来让朕看看”。皇上波澜不惊的眼睛竟有难得的忧色。 “皇上不必担心，属下早已习惯”。 三年来刀光剑影的日子，杀人如麻，心如止水，从未有过乱了心智的事情。而今天皇上的一句问候，却让宋涟乱了一汪春水。 自从皇帝登基以来，承载着与这个年纪好不相仿的艰难。每日批改奏折至深夜，眉头从未舒展过。心系国家，民生，百姓。还要提防着那些乱臣贼子。 每当宋涟看见皇上微皱的眉头，便会隐隐作痛。若我能为你分忧，一点也好。 四 “涟儿，在想什么呢？”无影顺势在宋涟身旁坐下，深邃的眼眸满是柔情。 宋涟满是忧愁的看向悬挂在天空上的月亮，漆黑的眸子泛着幽幽光华，长长的睫毛冷凝寒霜。“师傅，嫦娥还独自一人在广寒宫等待吗？就像皇上一样，不知道他一个人害不害怕”。宋涟想到此嘴角不自觉的上翘，就像怀春的少女，无论如何也和和外界传言闻风丧胆的宋涟将军联系不到一块。 无影，满是柔情的眸子一点一点的寒霜所取代，毫无温度。藏在背后的百合花也揉碎于掌心。宋涟毫无察觉，沉醉在属于自己的世界。 五 无影第一次见宋涟时，她才十八岁，小小的身子孤独而倔强的跪在地上。暗卫军自古不收女子，没想到皇上竟让他当他师傅。无影着实惊讶，但他很快镇定下来，遵命接旨。 进入暗卫军的宋涟几乎不怎么说话，所有的空闲时间都用来练武。 那日下午，初秋,宋涟照旧在树林里练武。 “你这样是不对的，勤与练武是对的，但不可操之过急，方可伤了心肺，走火入魔”。无影提着装满饭菜的竹篮说道。 宋涟放置好爹爹遗留下来的宝剑，便狼吞虎咽的吃饭。 虽为女子，可气质上并不输男儿，甚至更胜一筹，倔强的眉宇间尽显英气。 “慢点吃，别噎着”。无影的语气软了下来。没想到堂堂暗卫军的统帅竟对着一个小丫头轻声细语。 宋涟越吃越凶，越吃越凶，最后竟泣不成声,“我一定要为爹爹报仇，杀死月牙国那帮狗贼”。倔强的身影走向树林，继续练武。 无影，无奈的叹了口气。 三年了，宋涟二十一，无影二十五。 宋涟的武艺在无影的指导下一步一步渐长。暗卫室上下只有无影是她的对手。 可是啊，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六 “阿涟，过来给朕研磨”。皇上继续批改奏章头也不抬的对宋涟说道。 “属下遵命”。 偌大的宫殿只有皇上和宋涟两个人，周围的灯火像跳动的精灵，寂静无声。宋涟多希望时间能静止下来，就像平日里的夫妻，妻子研磨，丈夫写作……. “真是放肆，没想到月牙国的那帮狗贼竟联合楚国一起攻打我国，放肆”。皇上气的直接把奏折扔了出去。 “皇上，请息怒，不是有周将军，李将军护卫者中原吗？” “周将军武艺过人，可终究是一届莽夫，赵将军虽兼具文韬武略，可为人有些优柔寡断，朕担心，他们终究抵不过边疆叛臣”。 “皇上，如果您肯相信属下，就让属下率领军队抵御边疆”。 “阿涟，朕知道你一心为国，可战争不是儿戏，这和平日里的暗杀可是千差万别”。皇上面露难色。 “属下明白，但属下近几年也研读兵法，虽不敢说精通，但也略知一二”。 皇帝微眯双眼，平静的的脸庞看不出有任何情绪。 “好，朕就封你为，凰将军，兵马五千，明日前往边疆”。 “属下遵旨”。 七 宋涟戴上狰狞的面具，纵身上马。 兴许是老天的的帮助，宋涟的诸多诡计起了奇效，敌人连败，再加上周将军的乘胜追击，打的敌军落花流水。连夜逃回老窝。 宋涟初次出征，凯旋归来，皇帝为她接风洗尘，全朝上下，无人不知晓凰将军。皇帝也不做解释凰将军是女儿身。凰将军被民间传的神乎其神，所到之处，寸草不生，杀人如麻。 宋涟造就了凰将军，凰将军造就了宋涟。 八 “爹爹，女儿终于替你报了仇，您安心吧”。宋涟在父亲的排位上了三柱香。 无影心疼的看着宋涟倔强的身影，多少次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你父亲在天之灵会安息的。” “涟儿，你的心愿也完成了，不要再杀戮了，我去给皇上说，他一定会答应的，我们走吧，去一个没有人的地方，结婚生子，好吗？” “你疯了，师傅。我是你徒弟啊” “涟儿这么些年难道你看不出我对你的心意吗？” 宋涟低下头不语……… “哈哈哈哈，我明白了”。无影扬长而去。 九 三个月后。 逃回边疆的叛军又开始不安起来，四处骚扰周围的百姓，抢夺粮食，家畜。民不聊生。 朝堂之上，满朝文武向皇帝情愿请求皇上发兵一次性清剿叛军。周将军还自愿请缨，愿率领精兵十万，势必将叛军十三万杀个片甲不留。 “周爱卿，此战你不必去了，朕已有人选”。 周将军面露愠色，臣斗胆请问陛下，是哪位英雄好汉？ “你不必知道”。 九五之尊的气魄，缓缓地无形地压下来，朝堂一片寂静。 十 “阿涟，朕命令你明日率领十万精兵去对付边疆之地的十五万精兵，一次性剿清”。 “属下遵旨”。 “你从来不多问朕一句，好像你一抱了必胜的决心”。 “皇上，属下报的不是必胜的决心，是必死的决心。即使在难的任务，只要皇上开口，属下就冒着必死的决心去做”。清冷的月光打在宋涟坚毅的小脸上。 皇上叹了一口气：“阿涟，你可知道，这么多年，你在朕的心里何止是一个臣子”。 皇帝那低低的声音像一团火，照亮了宋涟的整个世界。好像那些刀光舔血的日子，呼啸而过。多年来的誓死追随终于有了回报。 “你对于朕，更像是一把最好用的刀”。 依旧是低沉冰凉的声音，却像一把利剑，直插心扉。宋涟紧闭眸子，忽而睁开，又恢复了往日的冰凉。 “属下，明白”。 “朕等你回来” 十一 竹影舞动，清冷的月光洒满静谧的夜晚。无影一袭白色长袍，伫立在宋涟常与习武的地方，没想到一眨眼就三年了，宋涟早已脱离了他的庇护。 “师傅，徒儿明天就要走了，还望师傅保重”。 无影的背影颤了颤，转过身来，他知道这一天迟早会来临，“你若执意要去……请便吧”。 十二 我军十万，叛军十五万。 作战地点是叛军最熟悉的边疆，还未开始便注定是一场艰难的恶战。 宋涟打算夜袭，没想到敌军却唱空城计。宋涟中了埋伏，，只有杀出一条血路，要不然别无生还。 宋涟和军队瞪着猩红的双眼，决绝地吼道，事已至此唯有以命相博，杀出一条血路。 大殿内 无影跪在地上请求“哥，请赐我军队，前去营救”。 皇上坐在紫檀木制的椅子上继续批改奏章。 “哥，再不营救，宋涟就快死了，你害死了他爹，还想杀他女儿吗？”无影猩红着眼吼道。 “放肆”。皇上抬起头来，寒气逼人。“没有谁能威胁我大清的存在”。 无影站了起来，欲走。 “你要是敢去，就不要再回来”。 无影扬长而去。 十三 血战了六个时辰，烽烟直逼天际，血腥气缭绕至三百里开外。尸骸堆积如山，鲜血血流成河，天为墨色地染朱。 宋涟醒来的时候已是三天之后的事情了。 她挣扎着从一堆尸骸中爬起，望着满目炼狱般的血色，大脑一片空白。 仿佛那场血战早已是上辈子的事情。看着那些狰狞凄凉的尸骨，终于慢慢地想起来了。 当时，全军覆没，宋涟和士兵们个个抱着赴死的决心，向叛军拼杀过去，那种绝望的爆发令叛军都感到恐惧。 记得当时所有人的信念都是杀。刀剑挥舞，刺进皮肉发麻又扭曲振奋的噗噗声响……. “师傅，师傅…….” 宋涟喃喃道 宋涟像被什么惊醒似的，她记得师傅为她挡了一剑，在倒下的瞬间对她说，不要再回…… 宋涟突然像发了疯似的，拖着伤痕累累身体，在狰狞凄凉的尸骸中寻人。一路走去，每一步踩在地上，土地都会渗出猩红的血液。 宋涟十万军，叛军十五万。 全军覆没。 十四 宋涟回到京城，已是两个月后的事情。 拖着伤残的身子，一路行乞，变卖了身上所有值钱的家当，唯独皇上御赐的凰将军令牌没有当掉。 紫禁城门外，宋涟掏出凰将军令牌，面见皇上，谁知那侍卫竟不耐烦道：“骗谁啊，凰将军怎么可能是个女的，再说皇上一年前就宣告凰将军战死沙场了，你这乞丐竟敢冒充凰将军，还不快滚”。 宋涟终于绝望了。 现在，唯一知晓她容貌的皇上，向天下人宣布她的讣告。现在这天下，再也没有人认识她了。 活在这世上，有、和孤魂野鬼有何区别。 周将军路过此地，正好看到这一幕，便询问是怎么一回事。 “周将军，这女乞丐非说他是凰将军，还赖着不走”。小侍卫无奈道。 宋涟想抓住救命稻草一样，：“周将军，我真的是凰将军啊，我们还攻打过月牙国”。 周将军虽没见过凰将军的真面目，但毕竟合作过，他也怀疑过凰将军是不是女儿身。眼前这乞丐虽然落魄，但眉宇间的英气逼人，看似不像俗人。 “姑娘，你稍等下，我这就去禀告皇上”。说罢，周将军就匆匆进宫了。 十五 “姑娘，快过去吧，皇上答应见你了”。周将军说罢，就上马走了。 宋涟猛地站起来，脸上的肌肉抽搐着，似笑非笑，似哭非哭。 空旷的大殿里，只有皇上和端着酒壶的李公公。 “皇上，暗卫军宋涟，回来复命。叛军与一年前全军覆灭于边雅风骨，我军十五万，全部殉国”。 “阿涟，你辛苦了，李公公，快给凰将军倒酒”。 宋涟接过酒杯，眉头轻皱，但还是一饮而尽。 皇上把玩着手里的玉石，“阿涟，你知道吗，你本不该回来”。谴走了李公公，空旷的大殿里，回荡着皇帝低沉的声音。 “阿涟，你可听说过，自古美人如良将，不许人间见白头。你即是美人，又是良将，朕怎么见你活下去”。 “这就是皇上赐属下度就得原因吗？” 皇上眼睛微眯，“你既知这是毒酒，为何要喝下去？”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宋涟扬起孤傲的小脸与皇上对视，眼神满是坚毅。 皇上的语气柔和了下来，：“阿涟，你可知道，你应该听你师傅的话，不回来的。你最好的结局便是死在那场战争中。从古至今有多少反叛之人是居功自傲的功臣，自以为功高盖主，便骄矜桀骜起来，朕的江山好不容易稳定下来的，朕绝不允许有任何机会影响到皇位的因素存于世上”。 “只为你一人皇位长久，又有多少忠魂英烈夜夜嚎哭”。宋涟冷笑道。 “哦，对了，你爹不是战死沙场的，而是被朕暗杀的”。皇上在宋涟的耳边低声道。 宋涟猛地抽出头上的木钗，像皇帝的心口刺去。 一把匕首飞过，打掉木钗。 宋涟惊愕的抬头，一个身手矫健的女子从梁上飞下，扬手一件就刺穿了自己的胸膛，鲜血喷涌而出。 “阿涟，这是小服，朕的新一任凰将军”。皇上居高临下的看着宋涟，似乎在嘲笑她的自不量力。 宋涟倒在了血泊中，看着那女子半跪在皇上的面前道:“属下护救来迟，让皇上受惊了”。 那女子望向皇上的眼神和当初宋涟的眼神一模一样。 坚毅淡然，又带着几分钦慕和柔情。 宋涟至死都瞪着眼睛。 十六 宋涟的故事完了，可是凰将军的故事，还在继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