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不了的江湖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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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上有羽毛落下》
文/南江野驴
（2621字 ）
蜀地大药商唐在天，时刻盯着自家的鸽子笼，两个弟子派出去三年，好消息寥寥无几。
三年前，唐在天暗暗收购市面上的金疮药，如今，别处没得卖。他唐家惜售此药，待价而沽。照经验看，江湖每隔二十年，总要发生点大事。至于大事是什么？唐在天不在乎。他知道，只要江湖有大事发生，金疮药必然成为抢手货。他在乎的是，自家的金疮药能不能大销。
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平日里，金疮药也赚不了几个钱，也只有赶上江湖大事，各门派才会大量采购。可这大事迟迟不发生，存放在中原和江南仓库的药材，多放一日便多付一天租金，这是唐在天的心头病。
这日亥时，唐在天都准备吹灯就寝，突然，唐在天感到脖子后一阵细风吹过。屋子门窗紧闭，风只会来自梁上，看来有人揭开了屋瓦。唐在天自言自语道：“我唐某人最瞧不起鸡鸣狗盗之辈，若是你肯下来磕头认错，那还罢了，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唐在天说话时，就仔细聆听屋梁上的动静。他能感受到，瓦上的落物，像羽毛一般轻。屋梁上传来猫音，还有石子滚落的声响。对方不肯露面，学了猫叫，抛了石子，声东击西。对于这种人，只能送点见面礼。
“来而不往非礼也。”唐在天话刚出口，手上的银针已经甩了出去。银针穿过屋梁，直击屋外。唐在天听到一声痛叫，便知道对方中了针。
唐在天正要上屋查看一下，问问对方到底是何方神圣，突然风声一响，唐在天便知是鸽子归巢。消息永远比毛贼重要，唐在天直奔鸽子笼，扯下白鸽带回的竹信，点灯一看，是二弟子唐龙传回来的，上面写了八个字：嘉兴俞胜去了中原。
唐在天虽然不喜欢此人，可心里总算有点舒坦了。俞胜无本起家，现在开寿材铺，做死人买卖。生意一向局限在长江以南，此去中原，绝不会是因为生意，若是生意，也是死人生意。
唐在天计算着，鸽子从江南飞回蜀地，起码要三日。按照江湖人的步法，此刻，俞胜该到中原了。再过几日，大弟子唐峰的飞鸽传书就该回来了。
七日后，大弟子唐峰的飞鸽传书如期传到：开封快刀门老掌门叶山过世，其孙叶小开从外地赶回奔丧，刚踏进家门就暴毙。
江湖渐染世俗之风。在江湖上，快刀门是个不大不小的门派，因为地处中原，占了不少地利，发了横财，便开始搬弄是非，指望一日登天，成为武林世家。可惜，门派血脉稀少，难成气候。
突然，唐在天想起了七日前二弟子提到的俞胜，如果把俞胜和快刀门连在一起，这俞胜去的正是时候。
虽然俞胜貌似潘安，可他不是良善之辈。他与嘉兴黑寡妇传出不少风流韵事，也和杭州花牡丹有过一席姻缘。可是，他并不贪恋美色，黑寡妇和花牡丹不过是他的踏脚石，俞胜占了她们的财富，便把她们一脚踢开。想想叶家一脉单传，掌门叶风水死了爹，又死了儿子，又恰逢俞胜去中原的日子发生。保不齐是俞胜要谋取叶家财富，还指不定后面有什么稀奇古怪的事呢。
唐在天越想越兴奋，当即写好信件，绑在鸽子腿上，让两个弟子抬高金疮药的市价，继续惜售，做到金疮药有价无市。
大弟子的消息接连不断，他在信中提到叶风水已经查出凶手，他要血债血偿。少林已经派弟子前去交涉，希望叶风水不要轻易动武，最好走衙门。叶风水给了少林一个承诺，说绝不牵涉他人，不过他也铁了心，要用江湖手段解决问题。
唐在天预感到风雨将至，写信告诉弟子，可以高价出售金疮药了。
一月后，唐家赚得盆满钵满。深夜，唐在天在账房算账。突然，他觉察到屋瓦上有羽毛落下。唐在天暗想，看来有贼惦记上自家的银子了，从感觉看，和上次那个毛贼一样，轻功似乎出自一门，看了毛贼上一次受伤不长记性，居然还敢上门。唐在天熄灭烛光，准备出去会一会这毛贼。
刚踏出房门，一阵瑟瑟寒风扑向脑门，唐在天连忙侧身闪过。那寒风，如跗骨之蛆，任凭唐在天左腾右挪，怎么甩也甩不掉。唐在天见对方非要置自己于死地，大吼道：“小贼，你谋财就罢了，还敢害命不成？”
那人也不搭话，刀锋逼得更紧。唐在天看家本领是银针，一直没机会出手。武林里早有“飞衣为刃”之一说，唐在天虽然没达到那种程度，见对方逼得颇紧，只得舍弃外袍，换得喘息之机，退落院中，手握银针戒备。
对方本指望偷袭，就算不能一举杀了唐在天，也会让其重伤不起，不成想被唐在天用金蝉脱壳的手段逃脱了。一想到漏网之鱼手无寸铁，他便提着单刀扑向园中。
唐在天暗想，既然你要害我，就别怪我不留情。银针一出，那人虽努力抵挡，还是被飞针射中双目和要穴。
那人中针，不逃反笑：“诸位都说唐家之主人品颇佳，现在都看清他的真面目了吧，全江湖的金疮药，只有他唐家有，而且价格奇高，可见谋算之深。今夜我命不久矣。各位要为我父子报仇呀。”
唐在天一听这话，连连退后，惊讶道：“难道你是……开封叶风水？”
“没想到我来找你报仇吧？”叶风水冷森森地笑道，“虽然技不如人，不过，今天我以命取信大家，还望诸位杀了这江湖败类，为我儿持公道。”叶风水越说越激动，见同伴都不出场，干脆一刀抹向脖子。血溅三尺，撒得满庭腥气。这时，屋脊上才跳下一排手持兵刃的江湖好手。
唐在天心中大叫不妙，知道事出有因，连朝来人大喊误会。
人群中，俞胜站了出来，冷笑道：“死一个叶小开，可能是误会。现在叶铁手死在你手上，我们看得清清楚楚。”
“说话要讲证据，叶小开是进开封家门暴毙，而我从来都没离开过蜀地。”唐在天立刻反驳道。
俞胜似乎料到了唐在天会说这话，左手亮出一物，高高举起，说是从叶小开身上取出来的，问唐在天是否认识此物。月光虽淡，那物却泛着微光，唐在天一眼便看出那物是银针，喃喃道：“原来那夜是他？”
“既然承认了，就别怪我们了。”俞胜既然抓到把柄，也不待唐在天准备，右手柳叶刀偷袭了过去。说时迟，那时快。俞胜虚晃一招，便退到一旁，倒是其余江湖好汉，纷纷出手，卖力得多。唐在天银针虽利，可是不擅近身搏击，双拳难敌四手。他想到了束手就擒，然后再解释。可是江湖既然得了话柄，又怎么会让他活。
三月后的晚上，夜深人静，嘉兴城内一间隐蔽的小屋闪着微光。俞胜正在家算着从叶家和唐家占来的财富时，突然，他听到屋顶有细微的响动，好似有羽毛落在账房的屋梁上。
俞胜知道，这不是寻常的羽毛，因为空气里，透着寻常的气息。他抽出柳叶刀，准备教训一下觊觎他财富的贼人。上了屋脊才发现，对方人数不少，其中还有两个熟悉的面孔：黑寡妇和花牡丹。
俞胜冷冷地讥讽道：“怎么？你们两个也想谋害我？”
黑寡妇拉着花牡丹，朝旁边的人看了一眼，对俞胜笑道:“瞧你说的，我和花妹妹可都是奉公守法的。今夜陪刑部衙门的捕头来找你，主要是叶小开和唐在天的案子另有玄机，他们要请你去刑部大牢配合调查。而你这一走，这家总要有人管不是？谁让我和花妹妹念旧情呢？”
（全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