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魔.人.
今日,又读木心的《文学回忆录》,其中一句话突然击中了自己:自然是不懂艺术的,也没有什么主义流派。 不禁想到林奕含曾经在《房思琪的初恋乐园》中所要叩问的:艺术是否向来是巧言令色的?
是啊,自己少年时候怀着一颗极其热忱的心去追寻自然和真实。常常标榜自己是“崇洋媚外”,是美派作风:健康、运动和力量;排斥诗歌、尤为排斥诗歌,因为那简直就是不能再矫揉造作到接近自然的东西了,如果勉强让我对诗歌提起兴趣,那也必然是老子为首、庄子次之、古诗十九首再次,唐诗最末,至于个个小姑娘都及其喜爱的宋词每每都是打心眼里的不屑与不喜。上初中时,老师逼迫我要读舒婷、要读席慕容、要我上台给全班同学抄写,这个过程真是顶着巨大的“荣誉”在软化自己,这也是第一次背离了自然表达,为了反抗这样的软化,我寻找到三毛,就好像和我一样敢于横冲直撞并且不加矫饰的人,文笔亦如此。伴随着席慕容诗集的影响,禅于我产生了更大的冲击,记得初中的墓志铭只有一个:“不以物喜,不以己悲”,这句话应该一直是我快乐的源泉。但是宗教不完全等同于艺术,事实上宗教给我的柔化远大于文学,无论怎样,初中的自己开始被柔化。
第二次的影响便是高一,我喜欢将高一时称作启蒙阶段,什么的启蒙?美学启蒙,也是直到前几日才突然发现自己真的是在高一h老师的引领下第一次真正感受到了美,在那之前,善良、正义和愤怒一直是我脑海中的主旋律。h老师是语文老师,形成最日常教学的内容是抄诗、练字、观影、习作、听乐,那时的自己一面告诉自己这叫“厚积薄发”教学,但另一面却是对这些行为产生了一种不可描摹的情绪,一种淡紫色的情绪,好奇又不敢触碰。上课就更是不知所措了,一日窗外下雨,h老师便不讲课开始让我们赏雨写诗,或者随意写几句话罢了,当时的想法就是感觉,嗯!这是正确的事情,美好的事情,至于其中细腻柔软的东西,自己确实怎么抓都抓不到,那团紫色的空气近在眼前,远在天边;还有一次是张国荣祭日,那节课我们便听了一节课张国荣的歌曲以及h老师对哥哥的抒“情”之书,其实那时才算是自己对张国荣的首次认识,说来自己真的是对感情很迟钝的人啊。除这两次以外,真正时至今日让我时常挂在嘴边的就是那次研读《记念刘和珍君》了,当时自己超生气,几乎想要拍案而起质问老师:革命有什么不对!用少数人的生命换取多数人的生命有什么不对!h老师给我具体解释语句现在已经记不清了,但是好像那是第一次感受到“电车困境”的迷茫,第一次感觉“改良”好像是一件不错的事情,再到后来甘地的不暴力不合作运动那篇文章,自己便开启了看语文教材都可以哭出来的阶段。现在想想当时的自己,没心没肺的假小子,一头超短发,迷迷糊糊的在接收现在看来的“美学和伦理学”教育,真的是很感激h老师了!感谢美的启蒙,感谢给我那么一丢丢的灵性。
上了大学,尤其是在所谓“人文”环境下的熏陶,开始让我不停的接触相关艺术类的环境,学国文、国学、哲学、人类学,尝试理解异文化、异群体;尤其在厦门小资悠闲的环境里,艺术就像毒药一样让我无法自拔,去年夏天发过一条朋友圈:不懂艺术没关系,先假装起来很懂它。哈哈哈,这可能是自己追求艺术最痴狂的地步了,也是最幼稚的地步了,有人开始说我像“道姑”、有人说我很有艺术气息、有人说我像个“瘾君子”、有人说……别人眼中的自己,真的好像什么都很懂的样子。木心说,这是垮掉的一代在模仿酒神精神,却最终变成了酒鬼。不知从何时,自己喜欢人文风光胜过自然山川;喜欢博物展览甚过乡间地头;喜欢哲学漫谈甚过日常八卦;喜欢日常丧胜过傻乐儿。不知从何时,只有在悲伤时才会听音乐变成睡前每日一听,从前喜欢阳光中二病转变为总对艺术神秘型一见钟情。
曾对树说,我的这副皮囊下就是一个野人,我知道他永远不可能拥有理性、但我想纹化他,给他以美。可是兜了一圈,尽管现在披上了华丽的纹饰,内心的野人好像依旧顽强,或者说更顽强。日本最近有部新漫,汤浅政明的《恶魔人》,恶魔人比野人更适合。恶魔人有一大特点:爱哭。哈哈哈,和我一样了,虽然远远不及永远为别人而哭的柔软的恶魔人,但我想,放弃追求艺术了,继续做一个爱哭的野人:在第一次走进大学图书馆闻到旧书味时留下的眼泪、看到比真人还畸形的陶艺玩偶人时留下的眼泪、爬上泥巴山看到夕阳的眼泪、在凌晨看this is us时留下的眼泪,就是这样,原始的感情冲动。在当时第一次上美学课时黑格尔所解释的自然与美学的关系,就坚定了自然高于艺术!就如同害怕与人更进一步,本能的反抗艺术。
美其名曰放弃刻意追求艺术,倒不如说因为美可能在我骨子里留下了印记,前不久最抓狂最烦躁的工作的时候,自己竟然又屁颠屁颠的去买了一束鲜花,那时真的感觉,没有鲜花、我熬不下去了,也从那时开始,我意识到,我彻底败给艺术了。
鱼与熊掌不可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