支教两年，我把孩子眼里的光变成了诗歌

作者：小七姐

采访时间：1月17日 姓名：康瑜 性别：女 年龄：25 山西太原人。就读人大经济系大三时被保研，后退保支教两年。支教归来后，创办公益教育机构“是光诗歌”，又回到了山里，带着孩子们写诗。

和康瑜约了有差不多半个月的时间，才见着面。她一直是自己拎着行李箱在各个项目地穿梭忙碌着。

她说“山区的孩子们有太多我不曾经历过的生活，他们单纯、善良、天真，把他们所有对自然对生活的热爱都表达在诗歌里。”

她认为，山区的孩子不仅仅需要的是短暂教育，而是更长久的心灵陪伴。因为，在她眼里，这些孩子们“是光”，是希望。

她去做了，义无反顾。

受奶奶影响从小有颗种子埋在心里

我受奶奶的影响比较大。她曾和我说，“这辈子我们为什么会变成人，而不是蚂蚁、猪牛羊等等，是因为我们有很大权利决定自己的生活。我们是有力量的，这个力量在于我们可以改变自己，也可以改变别人。”

小时候，我就在想，我要怎样让自己拥有做人的这个权利，且主动权在自己手里，发挥它更大价值去改变点什么，这个种子其实一直埋在我心里。

我奶奶是一个非常酷，内心伟大充满大爱，我很崇拜同时影响我很深的女性。她是四五十年代生人，以前是城里的大小姐，家里是大家族，还信奉伊斯兰教。

奶奶和爷爷相遇在农村。那个年代的人非常单纯，善良，奶奶读了不少书，很想摆脱自己的阶级属性。她下到农村，看到我爷爷在地里辛勤劳作，很受打动。爷爷是农民，当时来说属于很红很专的人。

然后，他们在一起了。伊斯兰教是不允许和汉族通婚的，所以，他们抵抗了巨大压力。奶奶甚至为此脱离了自己家庭，下嫁到农村。但她什么都不会做，于是开始给别人讲故事。

那时候，农村里各家各户都在赚工分，奶奶不会劳作，就搬个凳子在田间，别人想听什么，她就给讲什么。她很厉害，有过目不忘的本领，给别人讲很多故事，聊斋志异等等。大伙儿都喜欢她的故事，听完了就主动帮奶奶劳动。

奶奶从我出生起就带我。其实奶奶的生活过得很清苦，但她是时刻对生活有爱的那种人。没事的时候，她唱歌、唱戏，包括后来我支教，带学生在山里看星星、写诗、闻各种自然的味道，也全是她教会我的。

所以，我一直觉得我和奶奶是一个世界的人。我们能读懂彼此的语言，会做一些我妈看起来很奇怪无聊的事情。奶奶家有个院子，我们会在院子里晒太阳，我们叫“烤太阳”，边晒太阳边听歌。

我们会一起去观察很多身边的事物，思考很多创造性的东西。奶奶很热爱生活，她以最大热情投入到生活里，点点滴滴都能让她觉得感动。与此同时，她对人有最大的包容尊重，还有关爱。

任何时候，她都是把晚辈放在前面考虑，最后才是自己。所以我爸妈常常会说，他们的幸福是来源于我奶奶。奶奶还教育爸爸作为男生要有担当，除了事业外，对家庭更要有关怀付出，要去爱家里每一个人。

放弃保研路上，障碍重重

我大学是学经济，大三时把课全部修完就保研了，实习是在财政部下属的一个单位做研究员。那时，我的轨道和大多数人是一样的。

保研后，开始跟着导师干活，一直到支教前，工作了近一年。直到大四下学期，我决定退保去支教。做这个决定，其实特别艰难。

尤其是无法面对信任我的老师们，他们给我提供了这样一个珍贵且很多人求之不得的保研机会。当了解到我想去支教的决心时，他们是支持的，包括我们学院院长和辅导老师还帮我签名，希望学校可以通过。

保研是教育部下发的名额，如果我放弃的话，对学校来说是个很大的损失。因为也不能换成别人，等于名额作废。

现在想想，其实是件不太好的事。如果我早点想清楚自己要做的事情，就有可能把后面的人提上来，毕竟时间不能倒退，也导致我浪费了一个其他人有可能拿到的机会。

从大一到大三，我会定期参加学校的支教组织，去一个打工子弟学校做短期任教。每周日，参加澳门的义工社团去养老院工作。这些，可能来源于奶奶给我的家庭教育和价值观上的灌输。

大四那一年对我来说，确实考虑了很多。那段时间我把学分都修完了，进入了工作状态。在研究所特别忙，白天跑项目，晚上做报告，没有休息日，工作到凌晨是家常便饭。这种忙碌的状态，导致我要断掉那些短期公益活动。

我才开始意识到，做公益在我的生活里就像空气，已习惯了每周至少要做一到两次。一旦突然没了空气，就会觉得非常恐怖。

做支教是我一个长久以来的梦想。我关注的一个朋友经常会发一些在山里助学的事情，我特别羡慕。我还记得当时我发朋友圈：“如果没有足够勇气的话，我也不配去羡慕这样的生活。”

细细去想，我现在得到的物质生活，还有精神上我奶奶带给我的，不是通过我努力得来的，只是因为我恰好生在了这个家庭，我遇到了这些人。他们是免费给我的，我自己没有额外的努力，这让我会觉得对社会有亏欠。

一开始我说要去支教，我爸妈还挺好奇的。其实我是先斩后奏，我要说服他们，就要告诉他们我放弃了保研，支教结束后一定有所成长进步，两年后再去读研，可以升到更好的学校。

那段时间，还有一件美好而短暂的事情，我恋爱了，是初恋，我没想到在支教前还能遇到这样的感情。本来和他商量的未来和规划是保研那条路，然后突然因为我一个人的决定就都改变了。

突然要去支教，我也觉得自己不太稳定。我和他说，“你去大城市有很多特别好的姑娘，而我是要去山里的人。”于是，我们分开了。

后来我回头想，在决定支教的路上，我会遇到很多困难和诱惑。如果把我认为有价值的东西进行排序，学习、恋爱、稳定，在那一刻都可以不要，只坚持做支教这个事情。它对我的意义，可能不是一件事情，而是完成一个使命，或者我突然意识到我的使命了。

支教两年，因材施教寓教于乐

我出发了，去了云南保山昌宁一个镇上的学校做支教，教的是七到九年级的政治、书法、诗歌课。支教，还挺复杂的，大大超出了我的预期。

很多小孩不写作业，但当我真的去追查他们为什么不写作业，会发现背后有太多问题。比如家庭问题、他和别的老师有矛盾等等，不光是要解决教育方面，可能更多要从家庭、心理上来解决问题。

我非常着急，希望两年支教可以尽可能解决掉他们的问题。当时，我每天会带一个“心思盒”去上课，也是我一个小尝试。他们每天有任何烦恼和困惑，开心不开心都可以放进盒子里。

那时候，我天天熬夜，课余时间还要给他们上补课班。补课结束后就11点了，我再给他们大批量回“心思盒”的信。这个信对老师来说，只是一张纸条。但对他们来说就是一件非常大的事。

比如纸条上会写着：最近大伯跟家里吵架，双方动手开始打人。然后，我会去帮他想办法怎么解决家族的问题，因为这个直接影响到学习了。

还有纸条上写着：我和爸爸吵架了，昨晚给我爸削一个苹果，想要跟他道歉，但是我爸随手就把苹果扔掉了。当收到这样信的时候，我是非常心疼的。

那一刻可以帮到他的，就是给他安慰和纾解，不要让家庭矛盾更大，也不要让他父亲的这些举动对他心理造成什么影响。

我每天晚上都在解决一个一个的家庭问题。但也有一些也挺好玩的，比如说暗恋失败，七到九年级正好是青春期。山里的情况我之前不知道，比如说一个姑娘她在一个学期里会谈七次恋爱。

他们在纸条里跟我讲这些问题时，我会思考早恋对他们来说意味着什么？其实不是情感意义上的爱情，更多的是心里的陪伴跟依赖。大部分情况是家庭给不到，因为爸妈出去打工，爷爷奶奶又管不到，他们是住宿制，只有周末才能回家。

关于早恋这个问题，当地老师的处理方式我不能接受，但也没去对抗，只是提供了另一种方式去解决。比如说有个男生说他非常恨老师，是因为他当时早恋时，老师直接甩了他几个巴掌。

所以发现了这样的问题，要先找到源头。我们班上曾有一个女生上学期间，怀孕回家了。还有一些是家里不让上学，又回家了。学生情感上需要有人依赖，他们年纪还小，三观要确立起来，也需要得到认可。

父母没有时间，也没有这个能力。我理解当地的老师，一个人管那么多学生，他们也有自己家庭要管。基本就是一边看着学生背书，一边手里抱着自己孩子。或是一边炒菜，一边管学生作业，所以我会很理解他们的状态。

我尽量多做一点，不给当地老师添麻烦，尽量多去解决实际问题，给予学生情感上的关注。中间我尝试过很多办法，补习也是其中的一个办法。我把那些当地看起来比较混日子的学生合在一起补课，现在也培养出了一个厨师。

我去支教前，有很大的愿景是希望他们继续读高中，甚至读大学，但去了后发现不行。补习时会发现，可能一道简单的题，讲了好几天，重复地讲，他们还是不会。看起来是补习班，但我做了两件事情。

第一件事情，是让他们觉得没有被放弃。我很多时候问他们，他们都会说：“算了，我的人生就是这样。”有时候态度甚至非常激烈，因为我要强迫他们去做一件不是舒适圈里的事情。

他们会骂我说，“我爸妈都不管我，老师也不管我，你凭什么来管我？”所以，我前半个学期一直在跟他们斗争，就是为了告诉他们，只要我一天不离开学校，就一定会盯着。

甚至激烈到，他们吃饭，我端着自己的饭去追；上厕所，我在男厕所门口等，因为极有可能他们翻墙就走掉了。他们不是跟我对立，我不跟他们生气，我知道他们是跟教师这个群体对立。

他们有很多故事，是教师这个群体带给他们不好的东西，比如说体罚。如果在城市里老师稍微打一下手心，家长就过来了。但要放在山里，老师们是既当爹又当妈，真的是不容易。没有精力，也是恨铁不成钢。

所以我总是和他们聊天，最后补习班有15人都加入了。我拼命地和他们聊天，想知道他们为什么这样，所有的问题都一定有源头。

我一边和他们聊，一边在发掘他们感兴趣的事情。罗晓杰就是我们班上打架特别严重的孩子，他会引起年级之间的对抗。说服他后，我了解到他喜欢做菜做饭，就鼓励他去学厨师。

我介绍他假期去县城打工当学徒，慢慢磨练自己的技术。他现在马上要去考厨师证了，自己还觉得还挺幸福的。前段时间我们还在聊他的规划，他说想在镇上开一家食馆（饭店）。

成绩特别好的是尖子班，后来通过我的努力，差班考过了尖子班，校长说是立校以来的第一个奇迹。因为我在教他们方法，到后面那一段从来不布置作业，他们自己来写，写完之后小组进行竞争。

这些方法都是我自己琢磨出来的。比如说教政治，我自己都觉得很不好记忆，但作为老

师我要告诉他们说很有趣，我们可以有趣的学习。我希望通过我的教导，等我离开后，他们有一套自己的学习方法。

所以我提供了很多方法，像画图记忆、动作记忆、节奏记忆等等，我把能想到的还有自己看书学来的都教给他们，把工具都提供给他们，让他们自己选适合自己的方法。

我觉得支教真的是实现了自己的想法，从学生们中得到很多反馈，也是幸运。所以走的那一天，其实大家都不知道。那一段，我一方面在整理一些我可以留下来的东西，另一方面我偷偷给他们写信，每天晚上写一封留给他们。

我给他们讲了很多他们做得好的地方，让他们更有自信。后来校长还把它打印下来，校长和我说，如果每一个老师都是这样去教导学生的话，那所有的问题都不是问题。

那天早上走的时候，学生都不知道。我怕影响他们的情绪打算偷偷地走，结果校长在门口拦住了我。还记得那天下着很大的雨，校长帮我搬行李。

我心里非常难过，在车上一直哭。我在日记里写，真的是不知道我跟老天谁哭的更凶，特别舍不得那个地方。再回去，也跟以前不一样。以前特别有归属感，虽然我是山西人，但觉得我是属于那儿的。

好多学生听说我走了后，开始疯狂给我写信。有一个小女孩不知道我不教学了，每天会往门缝里面塞信，以为我只是出了一趟远门。

有一天，我队友打开门看到了那些信，他给我拍照，寄过来给我。虽然那时候离开的决定很坚决，但我告诉自己必须去学本领帮助更多孩子。

放弃出国，决定投身诗歌教育事业

回去后，我开始快速地准备各种申请出国的材料，这期间还一直在帮支教学校做诗歌课程的内容。

诗歌课源于支教第二年，我做了学校的团委书记，开始策划举办学校的所有活动。当时也是我为了解决他们的心理问题开设的课程，是我在尝试过的十个方法里面最终选定的。

我在学校里办了13个社团，由当地老师做教练，每周三带学生体验。有自然观察社，给那些爱动的孩子提供，他们去山里抓各种虫子回来研究。有刺绣社，其实不是刺绣，就是织毛衣，但他们也会很开心。还有百团大战等等。

我和美术老师连夜画了13张海报，拼命手绘，希望他们觉得这个社团很正式，可以真正参与。我们把13张海报挂起来，和大学社团一样老师们在前面摆个桌子，自己选社团，做社长。

到现在学校还一直延续，今年已经第五届。诗歌就是当时的一个课程，诗歌我觉得是好上手，更持久，然后推广复制更简单的模式，同时又能表达自己内心的一些想法，也能得到关注。

在诗歌教育方面，乡村孩子可能更多的是当下情感的表达，不会有太多诗歌的节奏韵律。我想要把它做体系，针对四到八年级，通过诗歌这种形式帮助他们。

九月我刚刚准备完资料，又决定放弃出国留学了。还是价值排序，那时候刚好感冒生病，我一到关键时刻就会这样，好像突然身体会给我某种暗示，给我Q一下，让我停下来想清楚。结果生病还挺严重的，血压低，喝了一段药血压也起不来。

医生说，让我保持好心情，血压会慢慢起来。有很长一段时间，我基本只能躺在床上，吃个饭都特别累，其实自己心里挺失落的，不是因为我停止了申请而失落，而是不能给学校提供帮助失落。

后来到了教师节那天，学生突然给我写信说，现在的老师们没有带他们写诗了，想给我看一看。他写了很长一段，写得很好，真的特别有灵性。他里面有一句话，我觉得是一下子戳到我了。

他说：“康老师你知不知道，其实有更多像我这样的孩子是需要你的，需要在诗歌里面找到自己。”当他和我说“找到自己”这四个字时，我不能想象这是我带给他们的，这远远超出了我的预期。

他写完这个后，陆陆续续有很多学生在QQ上找我，也会让我给他们看最近写的诗，还会问我什么时候能回去。当很多这样的信息把我覆盖掉时，我觉得我真正被需要了。

我把道理想清楚，比如我去读书，回来还想继续做这样的事情，最后落脚点还是想为孩子们做一些事情。那现在我是不是就可以开始为他们做？

我需要的能力或学识，是否可以在做事情的时候补给起来。或者我找厉害的人来一起做，一起加入。想到了这两个路径后，其实就是殊途同归。我再去听自己内心的声音，我要选哪一个，就很清晰了。

我把这件事情以商业的思维去想通，上中下游怎么做。前期要做什么，我需要找多少人，在哪落地，可以和谁合作，很多细节的东西要考虑好。

病情稍微好一点，我就开始偷偷背着父母给一些教育界的前辈们打电话，想问问大家如何看待我的想法，这个框架有没有问题？大的方向如果没有问题，小的方面我慢慢去补充，就可以开始做了。

这个想法主要是把诗歌推出来，围绕这个给山里孩子们上诗歌课。让他们有诗歌课上，然后又在情感渠道方面得到更多关注。我一个人的力量是有限的，我希望有更多的人来关注并投入进来。

那段，大概我花了一周的时间，每天给自己的任务就是找三个人打电话。大概打了一周之后，就发现这个事可做。然后开始拼命喝药，先把自己的问题解决掉。

同样一个故事，我要重复很多遍，去讲给别人，让别人来加入我。然后再根据他们的需求，不一样的专业方向来明确分工。一旦我在哪个方面不够专业，或者给到大家的方向不够明确，我影响的不是自己，是这个小小项目团队。

现在这个团队都是朋友和一些志愿者，大家做的是全职的活，跟着我一起熬夜。尤其是像课程设计的时候比较紧张，因为要不停的磨课。

虽然说诗歌门槛很低，大家去写就可以，但我希望整个课堂是好玩有趣还专业。我们给老师们提供诗歌工具，山区的老师们可以拿着这个PPT课件，简单培训后就可以上手。

把诗歌事业做成孩子们人生暗河中的礁石

这几个月我们都在跑项目地，看当地老师的上课情况，在各个山区走访，给他们听评课。

我们现在诗歌也有和音乐、美术合在一起做美育。小孩们自己也会不由自主的创作，比如说《妹妹的红雨鞋》，他们在写诗歌时就会自己去想象来画，用他们的眼光去看这个诗，然后用诗配画又是不一样的好玩的东西。

所以，在课程里我们告诉学生：第一个是个性比黄金更重要。要有个性，把那些被压抑住的东西都去表达明白。第二个是告诉老师们，我们要创造自由安全被鼓励的环境。

很多老师给我的反馈特别好，我们组了一个群，老师们每天都会把孩子的诗歌放上来，还有一些课堂反馈。山区孩子接触到的更多是天然和自然，感受强烈丰富。

有一个孩子这样写的。他题目是山，他说天高万丈，山是一半。但背后的故事你会觉得更震撼。他不是我的学生，只是在我们项目地。他妈妈在他3、4岁的时候就跟人走了，爸爸一直在外打工。爷爷奶奶一个残疾一个疯掉了，家里就他一个人。

他喜欢这首诗，他说，我每天坐在山顶，看对面那个山，希望可以等到爸爸回来。如果可以的话，我妈妈也可以回来。所以他每天的任务就是放学后去山顶上坐着等家人回归。

这些学生的处境，是激励我帮助他们的动力。因为我比他们幸福了太多，他们不是因为做错事得到这样的惩罚，是因为本身不平等，从出生开始就跟别人不太一样。

这就是为什么刚开始我说我会有愧疚感，我获得的东西，不是我通过努力来的，幸福的人其实是可以帮助更多人的，给别人爱时也会得到收获。

我希望30岁前可以把诗歌教育这件事情做到我想要的样子，有更多优秀的人加入，大家都在做同一件事情，可以把它变的更好。

有个学生曾给我写了一封信。他说“老师，我觉得如果你是礁石就好了，但你是天上的星星，我们是抱不到你的。”那个时候我突然意识到，支教两年虽不能说有限制，但它是有时间条件的。

我思考我要怎么做一个教师，要做出陪伴的姿态。一年365天，春夏秋冬，我希望每个季节都能给他们陪伴的东西，表达的东西，关注的东西。

所以那时候，四季就是春光夏影秋日冬阳，每个季节我们都去感受生活里不一样的美好，这也就回到以前我奶奶带着我做的事情。我很相信万物有灵这样的事情，所以这也是我贯穿在诗歌课里面的内容。

虽然我不够专业，但我觉得这样会让生活有趣好玩，让小朋友学会尊重人，尊重彼此，尊重这个周围所有的事物，且从小就有这个意识，他能感知到这些。

每个地区的孩子，对诗歌的感知是不同的。我们带着山东的小孩写诗，在有限的环境里面，你会发现他们破牙生长的那个想象力。前几天山东的老师和我说，他看着那些小孩在读自己写的诗时非常激动。

平时不说话的孩子也站起来，所有的身子都朝着老师倾斜，大声地去读诗，去表达的时候，他说那个时候他真的被感动到了。所以在这个过程中，其实这些老师们也能找到自己的成就感和幸福感。

任何创业阶段，都有一个缓慢的过程。包括经费上，我在最初的一段时间里基本是贴钱状态。我参加了个哈佛的比赛，拿到一笔奖金，全部用在项目地的开发和路费上了。因为所有的产品免费提供给山区学校，打印诗集需要成本，发货给项目地也需要成本。

我这三个月一直都在跑项目地，昨天我拉着行李去我朋友家，他问我这三个月靠什么活？我说这个箱子就是我的家，我所有的东西都在箱子里面，很多时候没有住的地方，基本就是打地铺。

两个项目地之间，常常要倒车五六趟。大巴转黑车，然后再转三回车，有时还要自己走一段山路，真的会有吃不饱饭的时候。但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能看到这些项目的真正落地。

我当时在教孩子们做诗歌时，心里有两个愿望：一个是我希望有一天，我的学生可以和教科书上的诗人，他听过的，没有见过的，比如舒婷老师王家新老师这样的诗人一起读诗，然后老师能够亲自点评。

这是一个我看到会马上掉眼泪的画面，并且在去年底实现了。孩子们在台上读诗，也哭得稀里哗啦。他们台下和我说：“老师，我读到自己诗的时候非常激动，我们被自己感动。”

第二个，是希望有一天，我可以在地铁上除了广告外能看到学生的诗。我们能看到一些我们向往的地方，那个地方的人写出来的诗。大家对这些孩子不只是停留在我们印象中的比如求知的大眼睛，更多的是发现他们如山里的精灵一般的美好。

我们的愿望不只是带他们走出大山考上大学，也希望社会关注他们的才华和欣赏他们。我和很多学生说，我们可能成不了太阳，但我们可以始终向着光。

本文首发于微信公众号：平行生活实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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