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孩子(九)搭屋
5

叶鸣、张雪婷和杜勃三个人毕竟是孩子。山洞的失败不由自主地让他们转向疯丫头关于树屋的“方案”。一整个春天,“树屋”的想法不时从脑海里冒出来,但经过上次的失败之后,如何建造一间树屋,让他们觉得困难重重。索性,他们用疯玩,来压制建造木屋的思考和冲动。
一放学,三个人就去了田野里的地坡上。天气明显热了,太阳照在身上暖烘烘的,玩了一阵子,杜勃和叶鸣就将外套脱了,夹在咯吱窝里。各种鸣虫也开始苏醒了,在天上和枯草里吵成一片。他们在田野里奔跑,比赛盯着太阳看,从小水渠的这边跳到那边,玩得不亦乐乎。
玩累了,就把外套铺在地坡上,往外套上一趟,三个孩子躺得歪七扭八的。
野糜子湾的春天是从一棵小草开始的。
野糜子湾的春天来得比较晚,都三月份了,天地仍然是一片腊月的萧瑟景象。野草仍旧干瘪枯黄地匍匐在大地上,白杨树的枝干愈发苍白,沙枣树黑魆魆的,湖里的冰融化了,拉长了太阳的影子。孩子们虽然快乐,但眼睛依旧非常寂寞。
叶鸣躺在地上,左手遮着眼睛,右手捡起地上的小土块向太阳抛去,小土块在天上有个黑色的小小的影子,影子划出不高的弧线,便匆匆坠落。右手边上的小土块都被叶鸣扔完了,叶鸣眼睛望着太阳,右手还在那儿一个劲儿地摸索。他不急不忙地摸了半天,终于明白真的没有小土块了,才缓缓地翻起身用眼睛去寻找。
“呀!快来看,快来看!”叶鸣喊起来。
“怎么了?”杜勃和张雪婷只是抬起头,望向叶鸣这边。
“快来看,快来看!”叶鸣无法形容这进入冬天就在野糜子湾绝迹的绿色,终于惊动了小伙伴。叶鸣的眼睛寂寞了一个冬天,此时无法形容的快乐与幸福充溢于胸间。
杜勃和张雪婷不耐烦地缓缓围了过来。当看到那棵灰绿色的小草的时候,他们的眼睛都亮起来了。他们的脸上再也没有一丝的埋怨。三个人轻轻地爬在小草的周围(除了这一株,他们找遍了周围,再也没有找到第二棵)。小草只有半指高,他们嘴里哈出的气都能让它颤颤巍巍的,灰绿色的叶子在一片灰黄中并不明显,可他带给孩子们的却是整个春天。
“我们把他移到家里吧!家里暖和!”杜勃很担心小草是否能熬过野糜子湾春寒料峭的漫漫长夜。
“不行,笨蛋,你难道忘了去年夏天我们移到家里的牵牛花吗?”张雪婷婷把杜勃抢白了一顿。杜勃想起了院子里枯死的一株一株的牵牛花,没有还嘴。
“对,还是让它自然生长吧!既然它都绿了过来,他肯定能活下来。”
虽然只是一株灰绿色的小草,可叶鸣他们三个人仍旧趴在那儿,看到日落的时候才准备回家。太阳要跌入野糜子湾南方的莽莽大山了,他们依依不舍地离开了那棵小草。
春天就这样来了呢!
整个春天,叶鸣三个人都沉浸在一种幸福和快乐的情绪之中。
入夜了,张雪婷不想睡觉,她看着床头上那一瓶毛娃娃觉得真好。后来就渐渐迷迷糊糊睡着了。毛娃娃在梦中变成了巨大的叶子,张雪婷坐在叶子上,在白云里飞呀,飞呀……
早上,很自然地醒了。张雪婷揉揉眼睛,迫不及待地看看毛娃娃,毛娃娃并没有变成叶子,不过,那也很好,对不对?
张雪婷爸爸在院子里脚步匆匆,走过张雪婷的卧室的时候,贴着窗子,轻轻地扣着玻璃,冲着屋里说:“雪婷,起,起来吃饭!”说完又急匆匆地走开了,对大人们来说春天真是个忙碌的季节。
张雪婷起床后,在刷牙杯里接了水,挤上长长的一条牙膏,就到外面刷牙去了。
呀!梨树看花了,雪白的梨花在灰色的梨树枝干上静静地盛开,像停满了一树的白蝴蝶。枝头都被压低了不少。张雪婷刷着刷着牙就忘了自己在干什么,只是呆呆地看着梨花盛开,听燕子在梁间呢喃!
6
梨花开了的那个周末,张雪婷就将自己一个秋天和冬天收集的花草种子盒子翻了出来。她将包着种子的纸包打开,放在太阳底下晒了晒,才去找两个臭小子过来帮忙。
杜勃和叶鸣一人拎了一把铲子就过来帮忙了。张雪婷之前已经征得父亲的同意,梨花树下的那小片土地可以开辟为她的小花园,其他的的地方,张雪婷爸爸都种了茄子、豆角、西红柿和几行辣子。
杜勃和叶鸣一人一把小铲子,先将梨花树底下的那片土地翻了一遍,然后用铲子将地里的土块一块一块地敲碎。叶鸣和杜勃平整土地的时候,张雪婷将她的花草种子包一包一包打开,放在台阶上,思考如何下种。
杜勃和叶鸣在满树的梨花下干得热火朝天,粗壮的葡萄藤上嫩绿的叶子在静静地生长,太阳升得比较高了,转过房檐,就照在了两个孩子的头顶上,一阵微风吹过,香气入鼻,梨花花瓣洒了他们一身。不少梨花的花瓣被平整土地的杜勃和叶鸣有意无意地满进了土里。
“哎,好了!”杜勃冲张雪婷喊。
“知道了!”张雪婷拍拍手,从台阶上跳了下来,“我看看!”张雪婷拨开杜勃和叶鸣,细细地端详了一下花圃的土地,蹲下身子,抓起一捧土,闻了闻,背着双手,看了看杜勃和叶鸣,点了点头,说“臭小子干得不错么!”
“怎么种呢?”叶鸣问。
“你们看这样好不好,我们把四周点上紫茉莉,靠着紫茉莉的一圈种上好碗儿花,最中间种鸡冠花,好不好?”张雪婷得意地说着自己的设想。
“为什么?”杜勃和叶鸣不解地问,“各种种子掺在一起种不好吗?”
“笨蛋!”张雪婷无奈了,这个种法她已经盘算了整整一个冬天,没想到眼前的这两个家伙一点也不理解,就耐心地解释,“你看啊,着是紫茉莉的种子”叶鸣和杜勃凑过去一个劲儿地看纸包里的东西,紫茉莉的种子分明像一颗颗小地雷。叶鸣和杜勃拨拉着种子,嘴里不屑地念叨着“紫茉莉,紫茉莉……”,两个人心想,这名字真别扭!
“先听我说。”叶鸣和杜勃被她弄得不知所措了,就站在了一个既能看见种子,又能听到她说话的不远不近的位置,“这包是好碗儿花的种子,这个是鸡冠花的种子,你想啊,紫茉莉只能长这么高。”张雪婷拿手比划着,只能到她的膝盖那儿,“鸡冠花长得比紫茉莉要高,能长一杜勃高呢!”过说边拍着杜勃的头顶比划,杜勃发现她在戏弄自己,就推开张雪婷的手,“去,男人头顶三把火,是你丫头片子瞎比划的么?”
“哈哈哈哈!”这个笨蛋现在才发现,“中间的好碗儿花,可以攀着搭好的花架长呢!花架多高,好碗儿花就能长多高!”
空气潮湿的小园中,张雪婷拿着一根小棍子,在绿草和碎阳光中给两个臭小子,讲解着自己未来的花圃蓝图,配上她刁蛮俏皮的动作,两个臭小子听得一愣一愣的。
张雪婷重新收拾好种子,将种子小心翼翼地放在平整好的土地旁边,三个人就开始在这小块土地上划下种的小沟了。张雪婷又改变了主意,她决定小沟不划“回”字形了,要划成蚊香的形状。三个人只好把划好的“回”字形小沟填平,又重新划上了蚊香形状的螺旋形小沟。下种的时候,张雪婷不让叶鸣和杜勃动手,她要自己干。杜勃和叶鸣就坐在台阶上看她下种。
张雪婷按照她最初的设想在最边沿的小沟上种了紫茉莉,在最中间种上鸡冠花,剩下的小沟里种了好碗儿花。下好种子,张雪婷的腰已经算得直不起来了。
“好了吗?”杜勃问。
“好了,下来填土吧。”杜勃和叶鸣将铲子留在了坐过的台阶上,用手小心翼翼地小沟填平,确保种子既不能埋得太深,也不能埋得太浅。深了,种子出不了芽,浅了一浇水就冲出去了。一会儿工夫“蚊香”式的小沟就被填平了。
“饿不饿?”张雪婷问。
“饿呀!”
“好,等着!”张雪婷转身上了台阶,去了屋里。张雪婷一定是弄吃得去了,会是什么呢?杜勃和叶鸣想。
张雪婷端了一个大勺子出来了,叶鸣和杜勃一看,傻眼了,这是一勺清水,纷纷一脸失望地看着张雪婷。
“小气鬼!”杜勃说。
“哎!不要不识好人心好不好,吃东西之前要洗手好不好!”张雪婷一脸鄙夷地对杜勃说。
“咦哟,我们吃东西才不洗手呢!”杜勃对着叶鸣说,“对吧!”
“就是”叶鸣附和道。
“少废话,快洗手”张雪婷倒水,叶鸣和杜勃胡乱洗了两把,在身上一抹,就等张雪婷的食物下肚了。张雪婷一脸嫌弃地看着杜勃和叶鸣的洗手方式,什么也没说,转头进去取吃的去了。
张雪婷取来了一碟包子和一碟炕得酥脆的韭菜盒子,三个人在葡萄架下的台阶上吃完了包子和韭菜盒子。接着就开始打算怎么给小花池浇水的问题。张雪婷家的葡萄架下有一口压井,他们想引压井的水来浇花池。这需要一条引水的小沟,杜勃和叶鸣就用铲子从压井的石级下挖了一条水沟到花池头。张雪婷舀来一勺水,倒在压井里,杜勃负责压水,叶鸣负责引水沟,张雪婷则留意水流是否能浇好花池的那小片土地。水被压了上来,顺着引水沟往花池淌过来。花池的地不大,一会儿就淌满了水,东南角有极小的一块地方上不了水,张雪婷用勺子将水轻轻地泼在了那块地方。水满了,杜勃停止了压水,叶鸣将水沟用土加了个小水坝,防止花池里的水再倒灌出来。
小花池的土地喝饱了水,“噗噗”地吐着气泡。三个小伙伴心满意足地看着自己的劳动成果,互相之间笑了笑。
到了夏天,花池里肯定会开出漂亮的紫茉莉和一杜勃高的鸡冠花来。
7
夏天很快就来了,甚至来不及留意春天是怎么走的,花落了,树上挂着一颗颗青杏和指头肚子大的梨,白杨的新叶子闪着油亮的光。
盖木屋的事情似乎有有了转机。
叶鸣站在一排排白杨下,对身边的杜勃说,“你看,我们可以用白杨树枝搭一个木屋!”
叶鸣的话点醒了身边的杜勃,“对啊!至少可以搭一个看瓜时住的那种窝棚!”
两个人兴冲冲地去找张雪婷。张雪婷不在家,杜勃和叶鸣有点失落地出来了。正往出走,看见葡萄架浓密的叶子缝里闪烁着一个粉红色的身影。杜勃和叶鸣,从两架葡萄中间的台阶上下来,就看见张雪婷正拿着一根小棍给花池松土。茂盛的紫茉莉的枝叶给小花池镶了一道绿色的边,紫茉莉的花像一个个长长的别致的小喇叭,鸡冠花的花骨朵很大,开放的时候像深紫色的太阳一样笔挺地站在最中间,好碗儿花还在忙着在花架上扯条。张雪婷在阳光的明灭之中,给花池锄草和松土。
张雪婷终于有了她自己的小花园了。
杜勃和叶鸣将自己的想法一五一十地对张雪婷说了,张雪婷也开心极了,呵呵,绕了一圈终于还不是我的“树屋”战胜了战胜了你们的“山洞”。
张雪婷家小园的东南方,有一块隐秘的好去处。这块空地的周围长满了高大的白杨,白杨下面是纵横交错的垂柳和沙枣树,树上爬满了羊角歪歪和牵牛花,树下面,开着很多茂盛的马莲花、紫云英以及矢车菊。树和花为这块空地扎起了四堵密不透风的绿墙。空地的三面是整齐的田野。空地北侧是一条不宽的小路,供人行走。杜勃和叶鸣曾今穿过枝条密集的树墙进去看过,发现里面只开着些野花,就悻悻而回。如果搭建木屋的话,这块空地再好不过。忙碌的大人们不会留意这片空地,而其他破坏欲十足的熊孩子也不会注意到,这块空地里别有洞天。三个人一拍即合,马上决定去空地里盖树屋。
杜勃和叶鸣从家里拿来了斧头,瞅准了一棵枝桠粗壮茂密的白杨树,准备把这些枝杈全部剁下来。杜勃手长脚长,爬树的本领也是三个人中最高的,所以他自告奋勇去爬树。杜勃把斧头插在背后的腰带上,往手心里吐了两口唾沫,搓一搓,瞅准了他头顶的两个胳膊腕子粗的树枝,纵身一跳,抓住了。光滑的的白杨树除了他头顶的枝杈,再也没有可以用来脚蹬的地方。他像一根面条一样吊在树枝上,怎么也爬不上去,只好松开手,跳了下来。
这可怎么办好?
叶鸣想了想,自己蹲在了大树下面,让杜勃骑在他脖子上,他起身送杜勃上树。杜勃挺沉的,骑在叶鸣肩膀上的时候,差点把叶鸣压倒,叶鸣没有松劲,使出了全身的力气,才晃晃悠悠地把杜勃托起来。张雪婷站在叶鸣和杜勃的背后,用手扶住杜勃,以免叶鸣撑不住,杜勃从后面摔下来。趁叶鸣起身的空子,杜勃一把抓住头顶的树枝,两只胳膊一用力,就站起身了。杜勃刚抓住树枝的时候叶鸣觉得轻松了不少,可杜勃的脚踩在叶鸣的肩头的时候,叶鸣疼得龇牙咧嘴的叫唤。杜勃抱住树身子,脚已经迅速踩在了刚才抓手的树枝上。叶鸣一屁股坐在地上,用手轻轻地揉着肩膀上的肉,刚才杜勃蹬腿的那一下,肯定蹭掉了一块皮。好在杜勃终于上去了。
上了第一层枝桠,上面的树就好爬了,杜勃手拽脚蹬,一阵子就爬到了树的半中腰。
“行了,别再爬了,就从哪儿开始剁吧!”树下的张雪婷和叶鸣对杜勃说。
杜勃没有听他俩的。就是不为剁树枝,以他的性格,他也是会爬到树的最顶端的。叶鸣和张雪婷的视线一刻也不敢离开杜勃。不时有杜勃踩断的细树枝从树上“忽悠悠”地飘下来,杜勃在树上不停地做着各种危险的动作。在接近树冠的地方,杜勃有一截爬不上去,他甚至试探着踩瓷实脚下的枝桠,往上跳着够头顶的枝桠,好在树冠的地方树身细了不少,他即使够不着,也能像猴子爬树一样抱住树身子窜上去。叶鸣和张雪婷看着树顶的杜勃,心悬到了嗓子眼。
杜勃终于爬到树顶上了,他学着孙悟空的样子,一只胳膊抱住树身,一条腿踩实脚下的枝桠,另一条腿悬空来了个手搭凉棚。风吹着树叶子哗哗地向,杜勃的身体像是挂在树冠上的一面旗帜。
“哎!我看见学校操场上的国旗了!”杜勃兴奋地朝地下的两人喊,一低头才发现,树下的两人他只能看见两张脸,脸把他们的身子都遮住了。
“哈哈,你们好小啊,脸好大!”树下的叶鸣和张雪婷冲他喊什么,他什么也听不见,耳朵里只有风吹着树叶的“哗哗”声!
白杨的树身非常的光滑,风在树顶的动静比较大,如果风能再大一点,摇摆的树冠一定能把杜勃弹射出去。杜勃的手一滑,整个身子就要往下坠,赶紧收回搭着凉棚的另一只手,紧紧地抱住树,刚才那一跳吓得着实不小,他紧紧地抱住树身,才发现腿都开始抖了,心脏“砰砰”狂跳。树底下的两个人还以为杜勃在做夸张的动作吓唬他们,反倒没那么担心。只是不停地冲他喊“小心”。
杜勃抱住树身,从树冠上溜了下来。踩到下一层的树枝的时候,站稳了,抽出后背腰间别着的斧头,开始剁枝桠。剁的时候既不能把树身抱得太紧,也不能太松。太松了,踩不稳会掉下来。太紧了斧头抡不开,使不上力气。他想了一个办法,先用斧头把头顶的枝桠狠狠地剁上一斧头,然后用胳膊抓住枝桠,用力一扽,枝桠“咔擦”一声就掉下来了,剁过一两枝之后杜勃就越来越熟练了。树枝从叶鸣和张雪婷头顶上纷纷落下来。他们将树枝按照粗细在空地上分成了好几堆。杜勃在树上剁累了,就骑着比较粗的枝桠休息一会儿。还剩最后一截白杨树枝桠的时候,杜勃把斧头扔了下来,自己也跳了下来。
看着眼前被叶鸣和张雪婷分成好几堆的枝桠,自己也吓了一条,这么会儿工夫,居然剁了这么多。再看看他爬过的那棵白杨,出来树冠还在外其他的地方被他剁了个精光。
“你给这树理了个茶壶盖盖头呢!”叶鸣冲着杜勃笑,杜勃冲着大树笑。大树,你是一棵好树,不过我们要借你的树枝盖木屋了,实在对不住了。杜勃又对那棵样子古怪的白杨不好意思地笑笑!
好了,准备工作已经完成了,明天就开始动手搭木屋喽!
8
叶鸣、杜勃、张雪婷站在绿油油的树墙前,准备开辟一条进入空地的通道。杜勃拿着斧头,叶鸣攥着小刀,张雪婷紧随其后,在两棵粗壮的白杨前,开始行动。杜勃用斧头把挡住去路的粗壮的白杨枝桠砍下来,叶鸣用刀子把带刺的沙枣树枝条削下来,简单地捆好,交给身后的张雪婷,张雪婷再把这些枝条一一运出去。为了不让三个人之外的其他人发现这条通道,杜勃和叶鸣在开辟的时候,没有把树洞打成直线。他们先将通道往里打了两米,向侧面拐了个弯,才最终打入空地。
通道打好后,三个人将白杨枝条一枝一枝地运入了空地。在空地中央,他们瘫坐在一处乘凉,望着头顶上碧蓝的天空和干净洁白的云朵,一种新奇而又兴奋的情绪包围了他们。他们看着一株马莲花,一棵垂柳,一只蝴蝶,一只布谷鸟,他们也会不由自主地笑起来。从此以后,这块地方就是只属于他们的神奇新世界。
在满眼的浓荫和碧绿中,他们能从凶巴巴的老师,唠唠叨叨的父母,写不完的作业中,暂时解脱出来,体味一种动手创造自己喜欢的生活的前所未有的快乐和幸福。
要是有一架时间机器,叶鸣希望能把中午的时间拉得无限长。今天只能这样了,三个人留恋了一会儿,就准备去吃饭上学了。最后一个爬出树洞的杜勃,将洞口盖了些白杨树枝条。
随着夏天的到来野糜子湾小学又恢复了中午休息四个小时的作息时间。第二天,叶鸣三个人中午吃完饭后午觉也不睡,又从树洞中鱼贯而入,一头扎进隐秘的空地。
“可以盖树屋喽!”叶鸣兴奋地宣告。
“我们一起盖一座大树屋吧!”杜勃提议道。
“不要!”张雪婷兜头一盆凉水,让杜勃一愣,“才不要跟你们两个臭小子挤一起呢!”
“咦!你以为我们愿意啊!对吧,叶鸣?”杜勃违心地寻找叶鸣的支持。
“就是!”叶鸣也附和道。
疯丫头才不管这些呢,她俯下身子,挑选了一些整洁漂亮的白杨树枝,抱着走开了。张雪婷选择在空地的西北角盖自己的树屋。西北角有几棵匍匐的垂柳和沙枣树,沙枣树脚下是一弯清澈的流水,流水带着波光缓缓地流出西南角茂密的垂柳树丛,水底褐色的沙子很粗,沙子上偶尔会游过三五只极小的鱼。水边长满了黄色的蒲公英、蓝色的矢车菊和紫色的马莲花。张雪婷将白杨树枝轻轻地放在树脚,满脸幸福地大量着空地美丽的西南角。
两个臭小子蹲下来,看着已经忙活起来的疯丫头,相视一笑,这家伙,早有预谋。
“我们也分开盖吧!”
“好吧!”
叶鸣和杜勃将疯丫头挑剩下的白杨树枝分了分,就去寻找自己盖树屋的地方了。
叶鸣看中了空地北侧靠近树洞的一块地方。这里长着一抱粗的六棵白杨,正好形成了一个完美的“凹”字形。“凹”字中间的部分比较宽敞,底部露出几条粗壮的树根。两条树根中间的部分,正好是一把完美的座椅。白杨树枝条密密咋咋的,围成了三堵密不透风的“墙”。正前方敞开的部分正好用来作门。叶鸣将怀里的树枝扔下,就仰起头,端详起白杨来。白杨十几米高的地方,貌似还有几个鸟窝,枝头上听着几只警惕的布谷鸟和啄木鸟。鸟儿们一动不动地盯着树下小小的叶鸣,叶鸣也冲着鸟儿开心地傻笑。这个地方用来盖树屋实在太完美了!叶鸣不禁这样想。
杜勃要把树屋盖在空地的正中间。
疯丫头张雪婷和叶鸣拿走的树枝比较少,杜勃将树枝运了三四次,才运到他选定的地方。
杜勃将比较粗壮的树枝一一抽出来,拿在手里打量着。最终他挑选出四根一米多长的,胳膊粗的树枝用来作树屋的“柱子”。他用小刀将树枝顶部的枝杈留下了五厘米,其他的全部切掉了。将四根柱子小心翼翼地放在一边,杜勃开始在空地中央挖坑。他刨的坑有小腿那么深,四个坑连起来正好是个正方形。四个坑都挖好了,他拿起自己的四根“柱子”开始端详。中午的阳光烫人,叶鸣和张雪婷都选择在树下面盖屋,可杜勃不,在阳光的爆晒下,他一点也没有改地方的意思,脸上的汗混着沙土流下来,又晒干,留下一条条黑色的印子。杜勃将一根柱子栽进坑里,调整好柱子顶端的专门留下的枝桠方向,才往坑里埋土,埋土的时候还专门在坑里放了好多小石头,用来加固树屋的柱子。杜勃埋好土,用脚踩实,才去埋剩下的三根。
四根柱子埋好后,杜勃开始在白杨树枝堆中挑选“房梁”。他选择了四根笔直的胳膊腕子粗的枝条,削掉多余的细枝后,一一搭在了“柱子”顶部的枝杈上。搭好房梁和柱子,树屋的大体框架就出来了,杜勃叉着腰,不停地擦着脑门上流下的汗,欣赏着自己的“杰作”。不知道疯丫头的树屋盖得怎么样了?杜勃转过身,看见了西边忙得不亦乐乎的疯丫头。
疯丫头的树屋坐落在一棵垂柳下面,长长的柳枝,在浅浅的水面画着粼粼的波纹。疯丫头在矢车菊、蒲公英和马莲的簇拥中,井井有条地布置着自己的树屋。疯丫头先将老柳树下的杂草一一拔除,然后挑选了两根比较粗的弯弯的白杨枝当作“横梁”。“横梁”的一头架在老柳树的脖子上,一头搭在了柳树前已经栽好的“柱子”上。疯丫头还用马莲叶将“柱子”和“横梁”绑得紧紧的,当作门。一座不规则的菱形树屋已经完成了雏形。
杜勃笑了笑,杜勃揽起脚下的枝叶开始铺房顶。
叶鸣的木屋最省事,他把房梁搭在六棵白杨树的第一层枝杈上,屋顶上又搭了密密的一层杨树枝条,就开始在树屋里面睡午觉了,可是他也碰到了一个比较烦心的问题:树窟窿里虽说比较凉爽,可是也藏着最多的蚊子,他翘着二郎腿躺在木屋里,很快就沉入了梦乡,烦人的蚊子总是来骚扰他。虽然睡着了,叶鸣的一只手还本能地驱赶着蚊子。
张雪婷的木屋已经快要竣工了,老柳树是她的木屋的天然屏障,她的木屋的顶部和侧面的枝条捆得都没有杜勃的那么密,可是她的木屋却是最漂亮的一栋。在木屋正面的小房檐上,她吊了一排马莲花。她抱着腿坐在里面,闭着眼睛,在用鼻子细细地嗅着马莲花的香气。从树缝里漏出的一两点阳光落在她的身上,形成一块块晃眼的光斑。
杜勃的木屋四根柱子上顶着厚厚的白杨树的枝叶,他把木屋盖得方方正正的,屋顶投下来的影子也非常的规则。他坐在小屋里,随着阳光的挪移挪动着身子,他打算明天找几块帆布,栓在房顶上,太阳在哪个方向,就盖在哪个方向。
张雪婷和叶鸣已经在各自的木屋里睡着了,鼻尖上渗出一层细密的汗珠。玉米在拔节生长,沙枣树像个老汉,弱水也在静静地流,天蓝得发紫,云朵上有猪八戒和孙悟空保着唐僧取经回来了。
“哎哎!该上学了!”杜勃起身叫醒了做梦的叶鸣和张雪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