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暗的火

昨天非常热的一天，是今年第一次穿短裙。上课J来晚了，走进放着幻灯片昏暗的教室，在我旁边的空椅子上坐下。一如既往的加州preppy风，戴着骚气的粉色鸭舌帽。从布袋里拿出笔记本，又拿出口香糖。我忽然深吸了一口气，他毛衣里散发出来的烟味和薄荷糖混合的气味（当我想到这个句子的时候简直以为自己在写言情小说）让我脑子里一下一片空白。原来一个人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味可以这么迷人。那两分钟都看着前方的幻灯片走神。偷偷地，贪婪地吸着他身上的气味。突然的不合时宜的燃烧。

好笑的是，看他袖子里露出的手腕，发现跟他戴了一样的表。下了课他磨磨蹭蹭不走，我收拾好东西要走的时候，他问我去哪里。我说去坐校车，到reservoir。他说我们一起走吧，今天天气这么好应该散步过去。我说啊？笑他，然后同意。于是在漫长的冬季里一个突然出现的春日，在黑夜一点一点缩短的傍晚，跟一个不太熟悉的人走在石子沙沙响的蓝色湖上。大大的暖风，湖边跑步和懒散的人，远处的公寓楼亮起灯。几句间在共同的敌人下瞬间变成的亲密的伙伴。说到不好吃的食物，吐槽美国人（虽然法律意义上他也是美国人？），说哪些是好吃的餐馆，什么艺术史课的老师好，然后说下个礼拜去吃那家好吃的餐馆。眼睛里顿时亮起一点微暗的火。

我忽然想到去年我那么喜欢的一个人，也叫他J。那时候我就是这样骄傲又低微地徘徊在他身边。可是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他始终没有接着我的话说下去。如今想起来那个时候的让我这么着迷的一个人，竟然都已经开始在记忆里变得模糊不清。新年里一切进展得沉默，有序，压抑而缓慢。并没有什么新的愿望，某种程度上来说，值得骄傲的竟是执着和欲望的衰减。是不再以为这些再是一件多么了不得的事情。心态变得实际，也不得不这样。遇到的总是数学比我好太多的人，聪明的人，他们真是太让我害怕了。

孤独绝对不是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事情。变得比以前柔和了一些，现在总算是不像小时候那样暴戾极端。越来越愿意看到所有人的好，因为所有人不管装得怎么样都一样可怜。喧嚣的春风。偶尔脑袋里还是会有尖叫的部分，那也和得不到回应的爱一起麻木、沉默，消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