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未眠和计划生育

今天一直到凌晨两点我都在失眠，想来昨晚睡得也很晚，白天赶车也没有空闲休息，身体应该是很累的，但是白天的时候，八十多岁高龄的奶奶同我说的一件事情却总是在脑海里挥之不去，并由此生出了许多恨意，对人亦对事。。。 这是一件什么事呢，大概也是奶奶一直耿耿于怀的吧，当初大人们守护多年的秘密，在奶奶此时的这个身体状态下或许想吐露些什么。因为村里一个医生吧，提到了村里接生，以这个为切入点我们聊天，聊着聊着就聊到了当年的计划生育，奶奶悠悠地说着三姑家老二是这个医生接生的，是冒着被扒房的危险生下来的，二舅家的儿子也是这个医生接生的，是在我家偷偷生的，接着她说你妈当时也做了一个孩子，你姥姥跟着一起去的，做下来看到是个儿子，还会哭呢。我的心里猛地被揪了一下，似乎这些年的疑问有了一个答案，也在震惊为什么要把这么残忍的事情告诉我。。 父母没有生下个儿子这件事情一直是我们这个家庭的一块心病，因为父亲上头有三个姐姐，父亲是独子，所以这么多年来父母一直在孜孜不倦地求儿子。我出生在一个北方比较落后的村庄，父母没有受过高等教育，初中就毕业了，村里每个家庭都要有个儿子传宗接代这是北方乃至全中国的“共识”了。然而我家就是一直求儿子而不得的一家，接连生了三个闺女，其中老二小时候寄养在亲戚家，直到上学才接到身边，老三出生没多久爸妈就带着她到城里躲避计划生育。老大，也就是我，当时还不知道有老二的存在，只知道妈妈刚生了一个小妹妹，想想也是傻的可怜。小学三年级的时候被父母丢在村里跟爷爷奶奶生活，每天都要被大人告诫不要告诉别人你妈给你生了个妹妹，不然你妈就要被抓起来，可是小村子本来就没多少人，谁家有点事情大家都门清，免不了有些爱看热闹的人会问我你是不是有个小妹妹这之类的问题，每当这时候我都特别煎熬，一方面我并不觉得有妹妹是一件可耻的事情啊，为什么别人有妹妹能说，而我有妹妹却不能说，后来才知道不能说的原因是父母并没有想就此打住，还在为生儿子做打算，另一方面是怕大人说的妈妈被抓起来，两者比较我还是觉得我妈比较重要，那时候的我好像除了这件事情让我悲伤到经常躲起来哭，记忆里都是跟童年小伙伴的快乐时光，但是性格偏内向，不愿意见生人，有躲躲藏藏的一面。再到后来被父母接到城里上学，置身于满是独生子女的学校，当时老二还没有跟我们一起生活，我也一直以为自己只有一个妹妹，虽然独生子女占大多数，但也有那么一些家里有两个孩子的，但是家里有三个孩子的真真是极少了。大概是我小学五六年级的时候吧，老二该读小学了，爸妈就把她接了过来，并且很突然地告诉我我还有一个妹妹，并且她现在没有户口，对外还得保密，得说是别人家的，于是我的噩梦又开始了，十来岁的年纪正是爱和同学打闹的年纪，放学了还要挨家去串一串，耍一耍的，本来我的心结在父母把我接到城里上学的这两年都要打开了，小学班主任还在年终评语上写到我是一个活泼开朗的孩子，父母突如其来的秘密又把我打回原形，越发地沉默寡言，不愿意跟人来往。现在长大了，大学到工作这几年一直在慢慢疏导自己，遇到朋友问家庭状况也都可以如实回答了，慢慢地就释怀了一些，但性格已经养成，有时候一些没有必要隐瞒的事情也会对别人遮遮掩掩，好像见不得人一样，如今只能自己慢慢调整，自卑怕生如影随形。然而我的这些情况父母却不知情，总是在指点你要开朗一些，说话声音不能太小等等，然而从小的经历让我不知道怎么去跟他们辩解，懂事这件事并不是我愿意的，在成长中的疼痛没有人能懂，为了父母的儿子梦我“牺牲”了我的性格。 我们家老二同样是这个家庭的“牺牲者”，从小被送到亲戚家，等到接到身边的时候，由于对家庭环境变化的不适应产生了种种不正常的心理，小的时候是隐忍，到了青春期就是各种叛逆，与亲生父母无法正常沟通，又因为成绩优异，被寄予厚望，我爸在对待孩子的学习这件事情上有一种执念，很严肃，希望我们都成绩优异，似乎这样可以弥补他没有生下儿子这件事情，老二在初中的时候就被送到河北衡水这个被誉为“炼狱”的地方，那么小的年纪，父母没有这样的经历也理解不了她的痛苦，只是嘴上让她坚持，她的自我防护意识越来越强，她的性格后来更多的是防御，筑起了一道心墙，这道心墙在她以优异的成绩考上大学之后才慢慢有所缓解。 再来说一下我爸这个人，骨子里的传统，对于生儿子这件事直到老三都上初中了才慢慢放弃，但是他对待我们的生活和学习都很严肃，所以我们三姐妹都很怕他，经常不能正常沟通，一直以来都是他说什么是什么，从来容不得反抗。我爸对待我爷爷奶奶是难得的孝顺，事必亲为，对三个姑姑以及他们的孩子都很和善，沟通也很顺畅，以至于我们稍不顺我爸的意如果被三个姑姑知道了都得被数落一番，这其实给我们很大的压力，因为我爸对待我们并不是这样很好沟通的。现在想来他一贯这样的风格大概也是对当初的这件事情耿耿于怀吧。 自从奶奶跟我说了这件事后，我忽然理解了妈妈这些年的不痛快，即将要开始婚姻生活的我一想到将来要生孩子都感到发怵，那种疼痛如果不是母爱的伟大是很难忍受的，而我妈却经历了数次这种痛苦，并且还一直被期待着生儿子，那种疼痛到没人理解甚至失望可想而知。想想当初计划生育很紧张的年代，也有那么多的二胎出生了，大家都是顶着很大的压力，在此就暂且不说那个年代的问题了，然而奶奶家却因为胆小，因为二爷被抓起来让妈妈把肚子里的儿子做了，一个母亲看着自己的孩子在哭声中死去这是多么痛苦的一件事情，我想想都忍不住要哭出来，这可能也是爸爸对我们这么严肃的原因吧，看到我们他可能会想到他当初死去的儿子。 也许这就是一种惩罚吧，如果父母当初不顾一切保全他们的儿子，后来的一切都将不一样了，越是放弃了的东西，以后就是付出惨痛的代价也未必能够再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