献给对豆豆小姐的思念
“你变得虚荣。”冬季的海风吹过我们的脸,街道房屋后面的大河吸纳了路旁狗叫声又还击回来。
她也没有在指责我。但是,那个词,明显是她酝酿好久才在这个时刻说出口的。
“你知道,我也在变平庸,你也在变平庸。”
“我知道,方式不同。”
“你被城市规训的挺好的,在你身上我听得到车水马龙。不仅如此,还习得了寂寞的神情。”
“这么明显了吗?”
“嗯。”
沉默,长久的沉默,我们把羽绒服的帽子戴上了,走几步又摘掉。冷了,就搓搓耳朵。
“你现在真像个大人。”
我记得我们在少女时代对”大人“这个词语的讨论。绵长的夏日,我们骑着电动车穿过小镇中心,去往树林和田地。把凉鞋脱掉,在打谷场赤脚走。全身都火辣辣的。碎石子扎在脚心,我们又蹲在地上一个个仔细拿掉,留下坑坑洼洼的皮肤。
“这样真好呀。”
“我都要晒死了,可是你晒不黑。”
“谁说的?”
“早知道擦一些防晒霜。”
“娇里娇气,防晒霜是大人用的吧。”
“谁说的?可惜,我讨厌在脸上涂涂抹抹。那样很难受,就像是穿丝袜一样讨厌。”
“身上多了一层东西总归难受。”
“对啊,不晓得大人们是怎么想。”
“大人们嘛,总归有一套道理。”
我们爬上废弃的拖拉机,坐在座位上,用力把方向盘转来转去。适当配上一些踩刹车和加油门的姿势。
“嘟嘟嘟,嘟嘟嘟。”
“要有一些黑烟从后面冒出来才有感觉,那种,老子要你们都吃我屁的感觉。”
“你知道,我有一次坐过拖拉机,结果屁股震得要开花。”
小溪总归是最后一站,我们和太阳对视,我们躺在烤干的大地上,都是为了去水里。身体在水里刺溜作响,扑腾扑腾。
“把脚放在水里真舒服。”
“对,真是太爽啦。”
“水里的小鱼和水藻都在动。”
“这个小鱼会长大吗?还是永远这么大?”
“这种好像不长大,不能吃。”
“可是好看就行。”
“他们都被吓走了。”
“那我们脚不要动了,假装是一块木头,看看他们等下会不会来。”
“可是我妈说不要把脚一直放在凉水里。”
“为什么?”
“我来大姨妈啊。”
“哦,那你还是小心一点。”
“大人真麻烦。”
“你也是大人了。”
“有月事就是大人了?”
“半个最起码啊。”
“可以生小孩就是大人了?”
“你干嘛踩我脚?”
我们成长的坐标系是大人,像个大人一样,一直是很讨厌的形容词。意味着一种背叛。
“诶?你干嘛像个大人那样?”如果谁说出这句话,一定是对对方很不满了。
小镇的烟花在上空炸开,花朵的样子配不上爆炸的声音。稀稀拉拉的彩色很快消失,总在书上看烟花易冷,但我打小就认为放烟花和放鞭炮一样,爽利冒失。她兴奋地仰头,“哇,烟花诶。”我们一起抬头看,等待声响,等待绽放,等待隐遁。终于,都放完了。
“我想着夏天去上海找你,迪士尼的烟花铺满整个天空,我们一起看。”
“好哇。”
“你会有空吗?”
“我想我会像个大人一样忙。”
“我都挣钱了。”
“那你要包我的钟吗?我很便宜的。”
“好,我买断你。”
“我没有童心,从小到大都没有。”
“还好我有不是吗?”
“还好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