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记叙文在当代教育的失落

独立思考不是建立在会写议论文的基础上的。懂得罗列论点、铺呈论据也不意味着就懂得真正的议论文创作。但我们所接受的教育鼓励我们创作议论文，鼓励我们通过辨证分析来培养学生的思辨能力。然而，思辨能力真正从中国传统思想中剥离出来却是因为对西方思想的吸收，而西方的思辨能力又是建立在对实践科学和辨证哲学的基础上。我们却把思辨能力的学习建立在对论据的陈列、对格式的关注之上。尽管我们教育的主旨是好的，但它的侧重点和学习顺序以及具体落实都偏离了实际目的。所以我们的议论文教育生产不出大批量的思辨人才。但是，我想提的是在当代教育中备受冷落的记叙文教育。

记叙文在当代教育失宠的原因有两个，一个是因为国民教育中对独立思考的钟爱，启发学生自主思考创造，那么议论文创作必定是文化课中的首选；另一个是因为记叙文本身的属性——一种不严格的体裁，散落在四处的记叙文要素，故事的起因、经过和结果可以随意穿插，而且不能作为引经据典的创作容器。这些属性导致的直接后果就是无法准确计量分数，写作从来就没有恒定标准的量表。而议论文与之相比，论点、论据、三段式结构这些明确可见的特征，正是稳定而可靠的分数计量器。因此，在记叙文教育被冷落忽视的同时，一种结构化的议论文教育却兴起了。

与议论文的思辨性相比，记叙文创作的魅力在当代有一些更具时代特征的体现，比如知乎、公众号、新媒体等平台开始被会写故事的人垄断了平台领袖地位。记叙文是一种讲故事的能力，比起哲思类作品的晦涩抽象，它更容易掌握，也更加平易近人。而在创作手法上，虽然无法依托古今中外的经典来堆造人文厚度，但他却具有独特的灵活性。它可以在不同时间、空间跳跃，可以在不同人称不同视角来回切换，这样直接产生了从推理悬疑小说到好莱坞大片的各种文化作品。再者就是，赋予枯燥的思维逻辑一种全新活力，人们从自己或者他人的生活中获取经验和认知，生活本身就是绝妙的素材。无论再思辨的哲学道理，都将通过描述生活得以见到它的本质和光芒。

我们对记叙文教育的忽视导致的后果是显而易见的，我们缺乏完整描述一件事情全貌的能力，也缺乏对四周事物的观察，举些例子就是，我们对颜色的想象力只有七种原色加上外延的数种，我们无法准确描述一栋高楼大厦的高度或者江河的宽度，我们无法叫出常常穿身而过的花园的某棵树某株花草的名字。描述事物的能力在丧失，这是现代人显而易见的毛病。假如我们用心从某些成熟作家的作品中观察，我们会发现，他们可以准确地描述各种事物，甚至一些科幻作家可以虚构出一整个具体的世界。

重新审视记叙文教育，这并不是非他即我的二元论，并不是对议论文教育的排挤。而是一种呼声，一种对人本教育的呼声，教育者应当重视从学生的身心发展特征来启发教育，记叙文教育作为对生活、社会、自然和世界的直接观察，它所占据的地位和对学生的启发性是毋庸置疑的。

事实上，比起对思辨能力的学习，我们更易习得描述事物的能力。而在描述事物的过程中认识事物，认识世界，它对我们的启发，就发生在当苹果从树上掉落下来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