蛋饼的味道
每次经过蛋饼摊,总会不由自主被它的香味吸引,那是一种让人温暖,生出安全感的烟火味。大多数时候会忍不住买上一个,觉得一天的幸福会就此开启。然后带着期待的心情看着摊主铺好面饼,打入鸡蛋,刷上酱料,放上脆饼,最后再撒上葱和香菜,越看越馋涎欲滴。终于,摊主把蛋饼递到手中,便迫不及待得咬上一口。然而,这一口便大失所望,和脑中萦绕的香味并不是出自同一种食物。于是吃上几口便不想再吃。
虽如此,下一次经过其他蛋饼摊还是忍不住,为着找寻那烟火味的主人,再次买来一个并不好吃的蛋饼。次数多了,终于也渐渐明白,有些食物只是气味好闻吧,吃着不见得好,就如那碗刚泡好的方便面。又或者只是在某个遥远的年代,在一个合适的心情下曾经吃到过一个特别好吃的蛋饼,所以在脑中留下了这样的味道记忆吧。于是也就渐渐释然,不再对蛋饼抱有特殊的情感,看成和其他各类上班路上的早餐一般无异。
在一个清冽的冬日早晨,寒风中又闻到了熟悉的味道,循着香味望去,果然远远的有一个蛋饼摊,所不同的是,这个蛋饼摊并不是夹杂在其他早点摊之中,而是在四邻门户紧闭的商户中遗世独立,独自冒着烟火气,在周围一片肃杀的冬日气氛中,留给路人一个温暖的回忆。蛋饼炉子上冒着滋滋热气,鸡蛋液在面饼上跳舞。那一瞬间,我的脑中渐渐出现一幅图景,我了然了,我记忆中的香味,哪里是什么蛋饼味,那分明是小时候外婆或者父亲在自家炉子上做蛋饺的味道。
做蛋饺,通常是在过年前,屋外冷风呼啸,厨房里却暖意融融。为了准备过年,大人们早早地就起床了,从菜场买回鸡鸭鱼肉和各类蔬菜,开始准备祭祀祖先的一道道菜品,走油肉、咸肉、伊笃鲜汤、咸鸡……平时由于工艺复杂或制作耗时而难得一见的菜在这一天都会齐聚,然而我最期待的还是那一盘在各种鸡鸭鱼肉中显得并不出众甚至有些寒酸的蛋饺。到了下午,大菜都准备得差不多了,父亲开始做蛋饺。通常这个时候,我就会带着一点小心思站在父亲身旁,看着他慢慢地做着一个个形如元宝的蛋饺,就像在做一件件精美的艺术品。
父亲做事情总是很小心很仔细的,有那么点儿匠人似的态度。做之前,先准备好一碗蛋液和一些碎肉,在炉子上先把做蛋饺的勺子烧热。那是一把圆底的小铁勺,大小刚好可以装下一个蛋饺,有一根长长的柄,正好使得握手处不会发烫。勺子开始冒出轻烟,父亲用调羹舀出一勺蛋液,又快速倒入铁勺中,再慢慢转动勺柄,让蛋液均匀铺满整个铁勺,蛋液在滋滋声响中慢慢凝固,变成一个金黄色的小碗,同时升腾出一股鸡蛋特有的鲜香味,伴着炉火的烟火气,温暖整个冬天的家。
在最底部的蛋液还未完全凝固时,父亲会用筷子夹入一小块碎肉馅,然后再用筷子轻轻地夹住蛋皮的一边,慢慢覆住肉馅,再与蛋皮的另一边对齐,一个小小的蛋饺就做完了。
这样的过程我可以屏息凝神地看一下午,每当父亲把蛋液倒入铁勺时,我总会捏一把汗。担心调羹中粘稠的蛋液滴不干净最后掉到勺子的边缘,使得整个蛋饺皮不再圆满,或者直接掉到炉火中被烤到焦黑。
每次父亲做好蛋饺皮的时候,我都会希望他用筷子把蛋饺皮夹起翻面,而不是放入肉馅。因为一旦翻面,就意味着父亲准备单独做一个蛋饺皮了,而这个单独的蛋饺皮最后一定是被我独享了。通常要等到快做完时,才会知道会不会有多余的蛋液可以直接做皮,所以我每次都会等在旁边看一下午,然后才能吃到心心念念的美食。有时候也会担心,到最后剩下的不是蛋液而是肉馅,这样就没法吃到蛋饺皮了,不过似乎这样的担心都是多余的,记忆中每一次都是剩下蛋液,刚好可以做两三张皮。现在想来,一定是父亲知道我爱吃,所以会多准备一些蛋液,或是在做的时候控制用量,最后刚好剩下几个。
时光流转,看父亲做蛋饺等吃蛋饺皮的机会越来越少,父母有时太忙,就直接在超市买做好的蛋饺,即使偶尔心血来潮做一做,我也不再是那个小女孩,可以留着口水等在一旁,闻着那让人安心的烟火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