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妈妈竟然是……
[这人实际上是……] 1、 我是初一K390班的班主任,是这届为数不多的男老师之一。班上有个叫金毅的孩子性格内向,喜欢跟人发生争执,成绩也一团糟,是班上最令我头痛的人。 就像那次,他不但没有完成作业,还跟另一个同学打架,原因竟是那个同学不借作业给他抄! 板着脸把他叫到办公室,我开始了训话,一直训了近一个小时,中途喝了三次水,可就没见这个小倔头吱一声。 他耷拉着脑袋,看似垂头丧气,却丝毫不影响他内心的倔强:脚劈开呈稍息状态,双手背在身后,眉眼斜着,眼白占据眼球三分之二,嘴角时不时地抽动一下,充满不屑。 “看看你的行为有多恶劣,这叫错上加错!现在你说说你的想法,表个态……”嗓子都可以开桑拿房了,我拿过茶杯一饮而尽。 没有任何回应,就好像我的对面是空气一样。 “拜托你倒是说一句话啊!认个错,道个歉也是一种态度啊!”我循循善诱,心想只要这孩子认个错也就完事了。 没想这个小倔头就是撬口不开,稍息的姿势由左脚向前换成右脚向前,眼白感觉马上要占领整个领地了。 我逐渐失去了耐心。 “把你家长的电话号码告诉我!马上!”我皱着眉低声斥道。 金毅眼底闪过一丝慌乱,手在头上一顿猛挠。 那么是找到他的痛处了?我的心里一阵小得意。 金毅嘴巴动了动。 “什么?大声点!” “138……” “哎!你可真是惜字如金啊……”我摇着头,扯过一张纸把电话号码记录了下来,然后提起电话拨打。 2、 “喂,请问您是金毅的家长吗?” “嗯,我是的,你谁啊?!”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爆裂的女声,有点突兀。 我怔了一下,继续道:“您好,我是金毅的班主任。” “啊,哦哈哈,您好您好!我是金毅的妈妈!”电话那头的声音立马像抹了油一样,滑不溜秋的。 “是这样,金毅在学校违反了纪律,可能会需要请您过来共同处理一下。” “啊!这个臭小子,闯祸了?!这如何是好呢?老师您帮我好好教育一下他,怎么都行,不要担心我,我一万个支持您!”妈妈的声音激动起来。 我十分理解此时家长的心情,安慰道:“不是什么特别大的事,您先别急。请问您现在可以来一趟学校吗?” “这……” “没关系,您没有时间可以叫孩子的爸爸来!” “……”好半天没有了声音。 我正纳闷中,电话那头金毅妈支吾道:“老师!不瞒您说,金毅一出生就没有见过他爸爸,是我一个人把他养大的。唉,本来是不想说的,怕孩子在同学们眼中和别人不一样......老师您帮我守住这个秘密好吗?” 啊!竟然是这样,我心头一紧,窜出一丝痛意。 我慌忙看向眼前的孩子,他正把头扭向一边,身体僵僵地绷着。我捂住电话,对着他轻轻说道:“你先回教室吧,回头再来找你。” 目送他离开办公室后,我移开捂着电话的手。 “金毅妈妈,我会保守秘密的!您继续说。” 金毅妈妈的声音哽咽起来:“孩子生下来没多久,他爸爸就抛弃了我们娘俩不知去向,跟死了没什么区别。我自己没啥本事,平日里靠打零工赚钱养家,没多少时间管教孩子,还老想着他没爸可怜,事事顺着,结果就把他给惯坏了!” “哦哦,您别急!” “老师,小毅的性格不大好,真是给您添麻烦了。按说今天我无论如何要过来一趟,可是工作实在是忙不过来。您是知道的,家里只有我一个大人,分身无术啊!”语气委婉透着丝丝无奈。 虽说不能来,可是理由确实让人心酸,我轻叹。 “可不可以先请老师教育着,等他回家后我再好好说他,您看行吗?”语调怯怯的。 这位母亲的形象在我脑海里逐渐清晰起来:因为过度操劳,心力憔悴,她的脸色枯黄,眼窝深陷,眉头紧锁,嘴唇泛白。穿着过时的衣裳,头发油腻地凌乱着,一双手布满老茧,是个勤劳悲苦的女人! 唉,我不自禁地想起了自己的妈妈。爸爸走得早,她也是这样一个人把我拉扯大的,至今都没有找伴,可以说是为了我操劳了一生......这样想着,眼睛酸涩起来,心里对这位母亲有种莫名的亲切感。 “那个……”我开口刚准备表达一下内心的感慨。 “青妹子!快点,都等这么久了,憋死我了!”电话那头一声乍喊,打断了我的话头,同时伴着稀里哗啦类似推牌的声音。 “金毅妈妈,难道您在......”我充满疑惑。 金毅妈妈急急地接话道:“没有,我没有打麻将,刚好边上一个麻将馆,那么谢谢老师了!改天一定登门道谢!” “那个......”这次我又没有说完,那头电话已经急急地挂断了。 这个妈妈哎,我望着电话筒愣住了,转念想可能她在忙活着赚钱吧,一个人养家不容易。我妈妈那时候为了我什么活都接,结果常年劳累积攒了一身的病痛。 我的眼眶一热,鼻子直发酸,心想金毅这孩子的性格不好是有原因的,属于缺乏关爱,便有了种同病相怜的感觉,随即将这件事翻篇不再提了。 3、 出于同情,后来我又断断续续地跟金毅妈妈通过几回电话,主动跟她沟通孩子的学习情况。可她总是很忙,有时候慌里慌张地像碰倒了什么东西一样,有时候还发出粗重的喘息声。难道她这么拼,连力气活都接?可怜天下父母心啊,我叹息道,心中对这位妈妈愈发悲悯起来。 也曾问过金毅,可这小子一提到妈妈就眉头紧锁,不肯多言,眼底透着一股冷意。这可就奇怪了,不应该是感恩的吗?也许是每个人的思维都不同,内向的孩子不会轻易表露情感,他对母亲的爱应该深埋在心底。 这次,金毅又闯大祸,他踢球时跟别的同学发生争执,飞腿将别人给踢伤了!这可不是小事情,我立马打电话给金毅的妈妈,可是电话却迟迟没有人接。 我扯过金毅批评道:“你看看你!你妈在外面拼命赚钱养你,你却老是闯祸,对得起她吗?!” 没想到金毅竟狠狠回瞪着我,大喊道:“你知道什么!”然后撒开腿跑了! 我怔住了,这孩子也太不懂事了!回过神我继续拨打他妈妈的电话,还是一直无人接听。这回他妈妈可躲不掉了,必须有家长来学校给个说法,还得赔医药费给人家呢! 安顿好伤者,我匆匆回到办公室打开电脑,在学生信息档案一栏翻到了金毅的家庭住址,拎起包就向他家走去。 4、 地址在一个偏僻老旧的民宅小区里,我问询了好几个人,他们不是不知道就是将异样的眼光投向我,好像我要去见一个不该见的人一样。 经过一家麻将馆时,我鬼使神差地跑去问里面的人,马上有位大妈告诉了我准确地址,眼神里却有一丝戏谑和不明意味。她叮嘱我一定要说是王婶介绍的,语气怪怪的。 有些不明就里,我满怀疑虑地来到金毅家门口,敲门,无人应答。门内却传出窸窸窣窣的声音,里面有人。 我继续敲着,里面传出一个不耐烦的女声:“谁呀谁呀!”另外隐隐约约有个男人的声音:“别开,万一是......”后面便听不大清楚了。 “怕啥呀,这里是我家......” 门开了,一股腐腥的味道钻了出来,我忍不住皱起眉头屏住了呼吸。 一个30多岁的女人顺势倚靠在门口。她披散着发,像刚从床上起来一样。她的妆容有些花,特别是口红,那抹浓艳被扒拉开来,像一幅被晕染坏了的画。 一只手抱胸,一只手举着,夹着一颗烟。吐着烟圈,眯着眼,她轻佻地在我身上上下打量着:“嚯!这么帅的小伙子!谁介绍你来的?麻将馆的王婶?” 懵了,我感觉此情此景有些跳戏。 来之前我设想的画面是:敲门,一个姿容衰败的中年妇女打开门,诺诺地把我请进去,家徒四壁,一杯清茶,然后她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向我痛诉自己惨淡的过往。我甚至还做好了自掏腰包帮她解决医药费的准备。 可是现在是个什么鬼情况?眼前这个妖艳的女人是谁?是金毅他妈? “我是……”我正准备介绍自己。 “哎哎哎,别解释了,姐姐就喜欢你这样的。你在门口先等会,我叫里面那个客人赶快收拾走人!” 女人用手指戳戳我的肩,顺带飞了个媚眼,将烟头随意一掷,扭身朝屋里走去,边走边不耐烦地喊道:“快点快点,衣服穿好,我又有客人了。” 一个男人的身影闪了出来,精瘦,光着膀子,头发鸟巢似的,手里提拿着一把衣服。他正费力地将脚跟塞进鞋子里,嘴里嘟囔着:“你这娘们,才一个小时不到,花不来,老子下次再不来了!” 然后往裤兜里掏出一把钱,数了数丢进女人的怀里。 “哟,杨哥,你每次都说这样的话……讲真,不是我,你那活能撑到一个小时吗?”女人斜睨着男人,发出暧昧的轻笑。 “嘿嘿嘿,那倒是……”男人不好意思地笑笑,转眼瞥见门口的我,他收起笑容,翻着大白眼从我身边挤了过去,冷哼一声:“哼!扫兴!”扬长而去。 “快进来啊?还愣着干嘛啊,待会又有客人来,得抓紧时间啊!”女人在屋内催道。 “您是不是……”我急急地问道 “哎,什么你是我是的……快点!”女人竟一把将我拖进屋内,转身把门关上。 就在我还在慢慢适应屋内昏暗的光线时,女人竟手忙脚乱地在我身上扒拉起来…… 惊慌失措!我突然明白她是做什么的了:这不明摆着是做人肉生意的妓女嘛! 将她一把推开,我夺门而逃。 惊魂未定地经过麻将馆时,我突然想起了一个问题,万一她不是金毅的妈妈呢!连忙将那个王婶喊了出来,她惊讶地望着我:“这么快就完事了?” 我急切地问道:“那个女人是不是有个儿子叫金毅?” 王婶眨巴着眼,疑虑地望着我:“你说青妹子吗?是啊,她是有个儿子叫金毅,她老公跑了好多年了,莫非你是他那边的亲戚?” 青妹子……电话里的麻将声、粗重的喘息声! 这真是完全出乎我的意料!心中有个柔软的地方被撕裂。之前设定的母亲形象轰然坍塌,原来这人实际上是……妓女。 回到学校后,我没有把这件事告诉任何人,一直闷在了心里面。后来除非有必要,我再也没有主动跟他妈妈通电话了。 只是对金毅这个孩子我却多了一种难以言说的情绪,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后来,别人都很奇怪我为什么会对金毅这样一个叛逆的学渣倾尽心血,我自己也不得而知。但是值得欣慰的是,他在我的帮助下考上了本地一所比较好的高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