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万岁》里，压根儿没有爱情

纪梵希和霍金的去世让网友戏谑地感叹世界变得将又丑又笨，可如何是好？同时又真诚地唏嘘和羡慕着纪梵希和奥黛丽·赫本之间的爱情。

细想一下，如果世界上再没了爱情，会变成什么样？

许多人在心底崇尚着爱情至上的理念，甚至给予它实现自己人生价值最主要途径的地位。而在古代的中国，帝王们毕生都在孜孜不倦地追求着永生，普天臣民“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的口号在古老的中国大地响彻了数年，经久不息。

但现在有一部叫做《爱情万岁》的片子，致力于无情地诉说着当代商业社会爱情的难得。

爱情万岁

Vive L'Amour

《爱情万岁》是台湾电影导演蔡明亮执导的第2部影片。说起它的演员阵容，其实很有意思。因为它起用了当时正在参演李安电影《饮食男女》的两位主要演员——杨贵媚和陈昭荣。

《饮食男女》中，杨贵媚饰演陈昭荣女朋友的姐姐，一个沉溺在自己创造的爱情王国中的大龄女性，为了想象中的前男友禁欲多年，而一旦从中苏醒、遇到真爱，心里的洪水便一发不可收拾。

在《爱情万岁》中，杨贵媚和陈昭荣则扮演着一对在钢筋水泥搭建起的城市中、通过对方的身体寻求宽慰的城市游魂。

故事要从一把钥匙开始。

杨贵媚是台北市一个普通的售楼小姐。忙碌的工作导致她有一天忘记将门上的钥匙拔下，这就给了骨灰盒推销员小康（李康生 饰）潜入她家房子的机会。由于房子的主人不常住在这里，房子内空空荡荡，小康在她家如入无人之境，直到地摊小贩阿荣的出现。

阿荣和杨贵媚相识于一家快餐店，两人本是邻桌。似乎快节奏的工作和生活迅速加剧了蛰伏于城市高楼群中男男女女的寂寞，阿荣和杨贵媚抛繁从简，很快通过眼神和肢体动作get到了对方的需要。当晚，两人回到杨贵媚的家，并发生了关系。

看到房间里有另一个陌生的男人，小康和阿荣都很慌张。但相同的境遇促使两人最终相处到如朋友一般，一起寄居在杨贵媚这个被束之高阁的空房子里。

与此同时，阿荣和杨贵媚也在继续扮演着温暖对方身体的角色和工具，寻求在诺大冰冷的城市中得到一点温暖的可能。

整部影片极少对白，真正是靠人物的表演和动作在推进叙事和完成情绪和情感的表达。人物许多看似无意义的行为比如杨贵媚徒手抓蚊子，都在言说着城市生活里人的孤独和无聊，夹杂着对台湾当下人们内心空洞、精神空虚的展示。

而爱情又是一个很奇妙的东西，它必须发生在一个既定的环境和既定的情绪之中，如果你在万般危急之中恰好碰到有人相助，或许就会在一瞬间交付芳心。

但在城市里，大家都是被城市冰冻的动物体，温暖着你就意味着加重自己的冷寂，至少在《爱情万岁》里，蔡明亮这样为我们解读着那个年代台湾城市里人的生存状态。

讽刺的是，《爱情万岁》里，没有最终被孕育成形的爱情果实：杨贵媚和阿荣尽管做爱多次，也没能从肉体关系跨越到精神层次的高级恋爱；小康在一段时间的相处后对阿荣产生了别样的情感，而毫无疑问的是，这种当时不为大众接受的“畸形”情感不会有任何结果。

杨贵媚空荡荡的房子承担着某种隐喻，恰似被缩小的台北城市。而阿荣和小康、杨贵媚和阿荣3人在这个房子中分别吃饭说话、洗澡做爱，看似是在交流互动着的两个人实际上也距离对方千里之外。

影片拍摄于台湾经济崛起之时。那时，整个台湾欣欣向荣，无数高楼崛起，一切都在预示和昭告着台湾终于将迎来光明活力的那一天。繁荣之下必有腐朽间生，杨德昌曾在自己的电影《独立时代》中让人物这样发声，“眼前的都是些我设计的楼房，但它们现在看起来和别的没什么两样。”

也是在一个访谈中，一位知名导演说过，“你可以在早前的台湾电影中看到当下中国内地的影子，内地正在走着当年台湾走过的路。”

这听起来有些耸人听闻，但当你真的沉浸去看这部电影、去体悟电影喷薄而出的冰冷、孤独和绝望感并对比当下时，会发现此话不无道理。

杨贵媚和蔡明亮一起，为这部电影贡献了一部非常经典的长镜头：影片最后，镜头持续跟拍杨贵媚，从她高跟鞋的声音“哒哒”作响经过一片片废墟、到她坐在长椅上痛哭失声，整个过程足足7分钟有余。

而杨贵媚顶着大红唇、在冷风中不停哭泣的表演，也成为该片荣获第51届威尼斯国际电影节金狮奖的定锤之音。我后来在另外的一部电影中看到过相似的镜头，即伍迪·艾伦的《蓝色茉莉》。

其实，谁不是在各自的生活里负重前行，即使不是爱情的缺失，其它繁杂的事务也具有压倒一个人最后残存的勇气的力量。

所以，如果看到有人在路边旁若无人地哭泣，请不要对此嗤之以鼻。或许你一个善意的眼神，就将解救一个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