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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灵马
这半月来的遭遇,让沈笑忘心有余悸,奈何一夜不眠,实在是疲倦的很,他不想这么无休无止的争吵下去。
对突然闯入的韩氏弟兄和那块诡异的绫布的身份,他无心多去追问,也不想去知晓他们有何种企图。突然遇险,又得人相助,不心生感激,又有何理由去怀疑呢。虽差点丢命,但至少现在安然无恙,并且在进京的路上,多个人也许就会多份照应,又有何不可呢?
沈笑忘只知道除了性命已一无所有,他人要是真要来害他性命,也根本没有还手之力,除了去相信,去接受,又能怎样呢。为了能好好睡一觉,只好止住了他们的争吵。
躺在床上的他还是有些惴惴不安,一开始根本就没有睡着只是闭着眼睛。在昏睡前,他隐约感觉额头有股冰凉进入,可一夜惊险,太劳心神,他已无心去惊慌,更没力睁眼一看究竟,就沉沉的昏睡了过去。
夕阳西下,渐入黄昏。
腹中一阵啼咕,沈笑忘睁眼醒来,他下床来到窗边,伸手推开窗叶,已日偏西山。他叫醒布弥,一番收拾后,二人来到楼下。
老掌柜见他下来,立即笑脸相迎,“大贵人可算醒了,我早已备好薄酒,沈公子,请上坐。”
布弥露出喜色,边走边望沈笑忘,见他应允才甩甩袖子,坐下。老掌柜提壶斟酒,沈笑忘手拿筷子挡住,“先说好,只饮三杯。”
老掌柜笑,“公子莫不是嫌酒不好。”
“哪里,今夜还要赶路,不便多饮。”沈笑忘伸筷夹菜,酒已斟满,老掌柜举起酒杯,“恭贺沈公子高中解元。状元指日可待。”
沈笑忘举起酒杯一饮而尽,并不多言语。
布弥在一旁笑的合不拢嘴,“那是,那是,我家公子可是要到京城去的。”
老掌柜立即附和,他再斟第二杯酒,“老朽有个不情之请,不知公子可否成全。”
见他斟满离手,沈笑忘举起酒杯,“笔墨伺候。”随后一饮而尽。
“老掌柜的,怎还不拿纸笔。”见老掌柜愣住,布弥拍拍他说道。他这才回过神,起身拿过店小二递来的纸笔,铺在另一张桌上。
布弥起身研墨,沈笑忘拿笔蘸墨,“要写什么字?”
“斋养阁。”老掌柜不再顾及礼仪,脱口而出。
沈笑忘望着纸略琢磨,举笔,“斋养楼”三个大字一挥而就。
老掌柜连连说:“好,好,写的可真好。”
“去,封存起来。”老掌柜赶紧接过沈笑忘手中的笔,交给店小二。
老掌柜又望了一遍那三个苍劲有力的大字,拿起一条新抹布,递上,“沈公子,擦擦手,接着饮酒。”
沈笑忘喝下第三杯酒,老掌柜再斟酒,他拦下,老掌柜继续劝,他仍拦下。他望了布弥一眼,“吃饱了,就上路。”
老掌柜望望布弥,布弥吞下嘴里的饭菜,不舍地说:“公子,我还没吃饱,再让我吃几口。”他随即放下筷子,也不顾其他,伸手撕下一只鸡腿就往嘴里塞,吃相极不雅。
“不急不急,慢些吃。”老掌柜适时放下酒壶,又对沈笑忘说:“沈公子,老朽不该,我自罚一杯。”
沈笑忘见状,才又拿起筷子继续吃食。
“老朽有一事,不明,望公子赐教。”老掌柜还未问出,“不便明说。”沈笑忘便脱口而出。
老掌柜再次愣神,心中生疑,“这沈笑忘究竟何方神圣,竟能猜得我的心思。”
布弥抹抹嘴,站起身,“公子,我吃饱了。”桌上的整只鸡,只剩了骨架。
沈笑忘起身,对老掌柜拱拱手,“多谢掌柜的款待,小生就此告辞。”老掌柜极力挽留,仍是没能留住,二人已走出门。
“公子,我们的马车怎不见了?走,去找掌柜的赔。”布弥惊呼。
沈笑忘一把拉住他,“瞧你这记性,进城后为答谢猎户,不是已送给他了吗。”
布弥摸摸头,笑了。
“沈公子,沈公子......”韩梦之,韩梦觉冲下楼,直冲门外喊,韩梦觉扭身抓起桌上的几只猪蹄,边跑边啃,又随手丢给韩梦之一只。猪蹄掉地,韩梦觉停下,对地上的猪蹄念念有词,“暴殄天物!真是暴殄天物!”随后紧跑几步追上去。
还未出城,已是黄昏。
韩梦之提议在城中留宿,沈笑忘执意出城,月光很亮,并不太黑,四人出城,路上无一人。
四人走至城外五里,便进入了山林,月光被挡,四周一下黑了下来,草木间偶有虫鸣。
布弥走在最前面,他走的快,在一个岔路口,他隐隐看见另一边路上横着一辆马车。他揉揉眼,朝前细看,果真是马车。“公子,有马车。”他喊着向马车跑过去。
“这深山老林,怎会有马车?”韩梦之疑惑地问。
韩梦觉允吸着手指,回味着猪蹄的味道,沈笑忘快步上前,并不理会。
韩梦之探口气,“好歹也是救命恩人,就这反应......”
韩梦觉嘟囔,“多担待些吧,谁叫他是......”
“住嘴。”韩梦之忙伸手捂住他的嘴,他有赶紧拿开手,嫌弃地说:“满嘴油腻,也不知擦擦。”
韩梦觉伸手擦擦嘴,没敢多言,二人紧跟上去。
布弥对着车舆喊了几句,见无人应,就跳上了车辕,慢慢掀开门帘。
沈笑忘站在一旁说:“布弥,不得如此无礼。”
布弥探出头,“公子,空的,没人。”
韩梦之,韩梦觉赶上来,“平白无故怎会出现一辆马车,此事定有蹊跷。”韩梦之望着马车说。
布弥跳下来,“公子,上车。”
沈笑忘撩起下摆,上车钻进车舆。韩梦觉跳上车,也钻了进去。布弥坐在车辕上,“韩公子,再不进去,我可走了。”他挥起鞭子,韩梦之见状从另一侧一跃,钻进了车舆。
鞭子甩在马背上,随着一声“驾”马车跑了起来。
上车前,几人只留意了车舆,却都没注意到马,马的眼睛上还蒙着一条红丝带。马狂奔出去,并没有撞到路旁树下,顺着路一直往前走。
布弥心里乐滋滋的,感叹道:“终于不用再步行了,自从离开苏城就没这么舒服过。”
往前走了一段,马车冲上一段上坡后,是一段下坡。布弥收起鞭子,拉住缰绳,喊着:“吁......” 马车的速度丝毫没减,坐在车舆里的三人身子突然前倾。
“小书童,怎么回事!”韩梦觉嚷道。
布弥死命的拽缰绳,马车下了坡,速度稍慢了下来,缰绳却突然断了。望着手里的绳子随风飘,他转手扔掉了,再抬头看向前面的路,不远处就是的路的尽头,这一看,让布弥发出惊叫声,路的尽头是悬崖。
缰绳已断,惊恐万分的布弥看着前面,完全忘记了要做出任何反应,只片刻,马已经冲出崖边,马车整个飞出山崖,开始往下坠落,布弥这才哭着疾呼:“公子,是我害了你啊!这下指定要摔的粉身碎骨了。”
马车快速往下坠,布弥不敢睁眼,只死命的抓着车辕木。
“布弥,布弥.....”沈笑忘边喊边想站起身,可马车突然一晃,他一下倾倒在一侧。
过了片刻,周围还是没一点声响,布弥哭喊道:“公子,我们这是已经死了吗?”
车舆内的几人都歪着身子,待重新坐稳后,沈笑忘安慰道:“应该没死吧。”
韩梦觉感觉有古怪,伸手拉开侧帘,他惊地说不出话,马车竟悬在空中,周围看不见一棵树,却能看见一座座山头。
韩梦之也发现了,拉开车帘探出身,他被眼前的情景惊的脚下一软,跌在布弥身上。布弥这才敢睁开眼,眼前,马车飞在半空,整个马身透着白光,身上的毛发清晰可见,在风中飘摇。
沈笑忘镇定自若地坐在车舆内,似乎对所发生的怪事并不惊诧。
韩梦觉幽幽地说:“沈公子为何这么镇定,莫非早就知晓?”
韩梦之探回身,试探性地问:“沈公子,你是不是已知晓自己的身份呢?”
沈笑忘轻笑几声,“这话问的倒稀奇,我能有什么身份,只不过是一个寒窗十载的书生。”
韩梦之还是有些担忧,追问:“那对此事,你怎不惊?”
“安然无恙,为何还惊?”沈笑忘慢悠悠地说。
韩梦觉将布弥拉进车舆,“小书童,他不说你来说。”
布弥挣开,“我家公子跟你们一样,肉体凡胎,只不过比你们多读了些书罢了。”
韩梦之打消顾虑,故意问道:“你怎知他比我读的多?”
布弥笑,“他读的书世间还没有。”
车舆内静了一阵,韩梦觉挪到韩梦之身边坐下,打趣道:“莫非,读的是鬼书?阴间的书?”
“这世间哪有什么鬼书?”布弥大笑,“只是有段时日,我跟我家公子,四处走家串户,从乡民口中得知了不少奇人异事......”
这时,马车稳稳落地,发出轻微的声响,韩梦之望向帘外,正对着另一座城的城门。
天已蒙蒙亮,再过半刻,城门便会打开。
布弥重新坐回车辕上,驾着这匹没有缰绳的马,缓缓向前走。
进入弈城,天渐明。街道上没一个行人,沿街的商铺还未开门,他们一直往前走,走了几条道才有一间客栈。客栈门紧闭,并未开门迎客。
布弥跳下车辕,跑到马前准备拦住马,马却驻足停下,布弥站在马前望向马头,吓的跌倒在地。
马的眼珠变得通红,瞬间燃起火光,烧掉了红丝带。马头抬起望向布弥,马脸的上毛慢慢脱落,还未掉地,便燃成了灰烬。车舆内的三人听见动静接连钻出来,马脸此时露出皮肤,竟变成了一张女子的脸。跟普通人无样,有嘴有鼻眼,还有眉毛。车舆一下消失,围裹在女子身上,成了一件华美的婚服,和一顶红盖头,车辕则成了一把琵琶。
女子取下红盖头,伸衣袖遮住半面,脸微下倾,“小女,见过几位公子。”
韩梦之,韩梦觉呆立在原地,嘴巴微张,并未发出声音。
沈笑忘上前几步,“你是何人?”
布弥从地上站起来,围着女子转了一圈,惊呼:“真美。”
女子羞赧地低倾下头,将脸整个藏在衣袖后,小声地说:“小女本苏城人,在来弈城的途中,马儿受惊,我与乘坐的马车一起跌下了山崖......”
布弥正敲客栈的门,听完这句话,腿一软,“这么说,你死了!”
女子放下衣袖,流出眼泪,”几位公子莫怕,我不会害人性命,肉身虽死了,可我的魂还未散,跌落山崖后,马车挂在崖上的大树下,树没撑住,又往下掉,我被树枝刺穿,落地后魂魄跟马融合,合为一体。在日光出来前,我可以短暂恢复人的模样。”
客栈门开,出来一个睡眼惺惺的店小二,开口埋怨道:”这是谁呀,扰人清梦。“
当他瞥见门外的女子后,赶紧揉揉眼,细看之后,快步跨出门外,走上前殷勤道:“哎呀,有贵客来,小姐,请随我进店。”对另几位,至始至终没拿正眼瞧一眼。
进门前,女子有意望了望沈笑忘,就跟着店小二进了店。
其他人楞了片刻,随后跟着走进去。店小二赶紧擦擦板凳,又端来茶壶倒水。堆满笑地说:“小姐,请喝茶水。”
女子将琵琶放在桌上,然后慢慢地说:“请给我们安排几间上房。”
店小二站在一旁殷切地说:“好叻,小姐,楼上请。”
女子伸手去拿琵琶,店小二抢先去拿,哪知女子还是拿在了手上。上楼后,店小二推开一间房,做出请的姿势,女子进去后,他站在门口,笑脸盈盈地说:”小姐,还有什么吩咐?“
女子摆摆头,店小二伸手握住门业,退到房外,合上了门。他转过身,脸上瞬间没了笑,言辞寡淡地说:“几位跟我来。”随后领着他们往左侧走了几步,伸手推开门,“这间,谁住?”说完,沈笑忘走了进去,布弥跟着走了进去。
店小二又走了几步,伸手推开门,“这间便是。”只望了韩梦之一眼,便转身走了,根本没理会韩梦觉鄙夷和恼怒的眼神。
店小二刚下楼。“走,去隔壁。”韩梦觉就拽着长兄走进了沈笑忘的房间。
沈笑忘坐在椅子上,不再动身,布弥伸手去拉,“公子,你忘了,她只是暂时能变成人,要是一下再变成马车,可不得了。”
听到这话,沈笑忘才抬头看了他们一眼,随后起身,一起走出房门。布弥刚伸手准备敲门,门就开了。“各位公子,请进。”
进门后,韩梦觉一连串的疑问得以问出。
女子斜坐在椅子上,望了他们一眼,方才打开话匣子:“小女名唤苏云贞,与陈郎正在拜天地,他就被急招入京,后被下封到弈城为官,我得知后,连夜从苏城出发,哪知中途马儿受了惊吓,失控走错了路,竟跌下了山崖。”她又抹掉眼泪,“陈郎恐还不知我已不再人世,这叫小女如何是好。”
沈笑忘略思索片刻,胸有成竹地说:“无需担忧,我已有妙计。”
苏云贞望着沈笑忘,起身行了个礼,“有劳沈公子呢。”
“你怎知我家公子姓沈?”布弥惊呼道。
苏云贞笑,“你忘了,小女本苏城人,苏城西街沈宅遭难,谁人不知?”
布弥一脸懵,“难道就凭这......”
“其实我也是后来才得知的,你记不记得,花灯节那日,你家公子骑马险些与一辆马车相撞?你替你家公子去赔礼。”苏云贞神秘一笑,补充道:“也怪我那丫环多事,非要打听出你家公子是谁,可没多久沈宅......”
见布弥与沈笑忘都不言语,神情有些失落。苏云贞没再往下说,她望望窗外,已能看见一丝日光,于是赶紧岔开话:“日光要出来了,快带我到后院。”
沈笑忘望望布弥,他过去开门,四下环顾,并无人来,于是对门内的苏云贞招手,二人悄悄走向后院。
布弥打开院门,迈出门四下张望,不见一人,这才让苏云贞出门。布弥关上门,将琵琶递过去,一缕日光打在苏云贞身上,只片刻,她一下恢复成了一辆马车。
布弥溜进院子,向店小二要了吃食,再偷偷送到后院,马嗅都不嗅,摆摆头,布弥马上心明。“你好好在这呆着,我会再来的。”随后转身进了院子。
吃过饭,一夜未眠的几人,各自回房躺下呼呼大睡。
黄昏将近,沈笑忘醒来,他起身,叫醒其他人,“走,去衙门。”
韩梦之不解地说:“为何要去衙门?”
沈笑忘只笑说:“去了,便知。”
布弥领着马车来到客栈门前,几人不再坐进去,而是走在一旁,路上的人都奇怪看着这个人,纷纷对他们指指点点,十分不解他们怪异的行径。
韩梦觉陪着笑,脸笑的都扭曲了。
来到县衙后,沈笑忘走上前击鼓。刚敲三下,韩梦觉跑上去拦住,“沈公子,为何敲鼓?”
沈笑忘不理,继续敲鼓。过了良久,才出来一个衙役,“敲什么敲,也不看看时辰,明日再来。”随身嘭的一声关上了大门。
沈笑忘举锤重重的敲鼓,这次,衙役开门夺走了他手里的木锤。“车内,坐着的可是陈县丞的夫人,你还不去迎?”听完这话,衙役忙不迭地跑进衙内,喊着:“大老爷,夫人回来了。”
只过了片刻,陈县丞出门来,他走向车舆,喊着:”夫人回来,怎也不知会一声。”他伸手掀开门帘,车舆内空空荡荡,陈县丞转喜为怒,“是谁说夫人回来了的?”衙役指向沈笑忘,陈县丞走到他面前,一脸怒气地质问:“你把我夫人怎么了?”
沈笑忘大笑:“我看着像赶车的马夫?”
陈县丞这时才注意起他的着装,”你究竟何人?“
沈笑忘拱手道:“小生沈笑忘,见过陈县丞。”
”你就是沈笑忘。“陈县丞再次看向眼前的这个书生。
”是,我家公子就是沈笑忘。“布弥一旁大声应道。
陈县丞虽对沈笑忘早有耳闻,可夫人才是眼下的头等大事,他顾不上礼数,继续质问:“那公子为何要欺瞒衙役?”
沈笑忘笑,说:“要是不这么说,他怎会去通报?”
陈县丞望了衙役一眼,“明日再处置你。”
衙役低眉顺气地说:“老爷.....小的再也不敢......”
“还不下去!”陈县丞厉声道,转过身,放下架子,笑着将沈笑忘一行人迎进院子。
沈笑忘边走边说:“明日一早,你便会见到你的夫人。”
陈县丞惊讶地问:“当真?”
韩梦觉抢先回:“那是自然。”
布弥附在下人的耳后说:“请将马车牵到后院,打井水再喂。”
几人落座,沈笑忘将苏云贞前前后后的遭遇悉数告知了陈县丞。他听完,直流眼泪,直埋怨道:“怎会是这样,怎么会,是我害了她啊。”
这时,一位年轻的女子走了进来,“夫君,有客来吗?”
沈笑忘望向走出来的女子。陈县丞慌乱地抹掉眼泪,“夫人,你何时回来的,怎没人通报一声?”
“是我没让通报的。”女子笑笑。
女子微挺着肚子,站在陈县丞身旁,举止亲昵。沈笑忘犹豫再三,还是问出口:“这位是?”
女子露出笑脸,道:“他是我的夫君,我自然是他的夫人呀。”
沈笑忘赶紧望向韩梦觉,示意他不要多说。
厅堂瞬间静了下来,氛围有些怪异,陈县丞急唤丫环扶女子下去了。陈县丞坐在椅子上,叹口气:“皇命难违,是我有负于云贞啊。”
沈笑忘起身,“不必说了,我们这就走,你就当我们不曾来过。”
陈县丞伸出手,张开的嘴最终没发出一言。只看着几人走出厅堂,而没再挽留。他偷偷来到后院,躲在柱子后,望见马低头正在饮水。马忽然抬起头,向他这边张望,他慌乱地躲了起来。
布弥走进后院,附在马耳朵后只说了一句话,便轻拍马头,离开了后院。陈县丞追上去,站在门外,望着马车走远,不禁流下了两行清泪。
马停下,扭回头,视线却被沈笑忘挡住了。
几人回到客栈,布弥将马车停在后院。
韩梦觉没回房间,径直走进沈笑忘的屋内,韩梦之紧随其后。刚进门,布弥就进来了,他随手合上了房门。
韩梦觉质问:“为何不告知苏姑娘?”
沈笑忘望着他,轻哼一声,“她已死,说与不说有何差别?”
布弥气恼地说:“亏得苏姑娘还一心念着陈县丞,哪知他早已另成婚。”
韩梦觉继续说:“你就忍心这么看着负心汉过的美满,而苏姑娘曝尸荒野。”
沈笑忘走到窗前,叹口气,“如若将实情告知她,她岂不更糟心。”韩梦觉眼里的怒光一下消散下去,他不情愿地坐在椅子上,本想开口再说一句,刚抬起的头,又失落地垂下了。房间里,瞬间静下来。谁也不再言语,只在心里惋惜,不忿。
韩梦之起身走到门后,拉开房门,迈开脚前,低声说:”苏姑娘应知晓,我们不应妄自做主。“说完便走了出去。韩梦觉跟着起身,“说与不说,你自行判断。”
沈笑忘望着窗外,夜幕降临,灯火四起。他合上窗叶,径直走到床边躺下,独留布弥一人在房内。思前想后,布弥转身打开房门,还未走出房间,身后便传来沈笑忘的声音:“终究瞒不了她的,你先回来吧。”
布弥虽不懂话里的意思,但他还是照做了。
天才蒙蒙亮,后院的马车忽的恢复成苏云贞,她顺着街道来到县衙,纵身一跃,便跳进了墙内。
找了几间房,才找到陈县丞的卧房,她正要伸手去拍,便看见了躺在他身旁的女子。眼泪刷的流了下来,心里百个不愿相信,与陈郎的情深意切还历历在目,今日他却已娶她人为妻。
苏云贞几次缩回伸出的手,轻手轻脚地跑开了。“云贞,别走。”身后传来个细微的呼喊声。
苏云贞抹掉眼泪,才转过身,笑盈盈地看着陈长书。
陈长书紧走几步,握住她的手,“你,你怎来了?”
“长书……”苏云贞轻唤了一声。
陈长书泪流,“云贞,今生是长书有负与你,如若还有下世再偿还你的情意。”
苏云贞还是没忍住眼泪,“长书......既你我生时无缘,不能结为夫妻,现已阴阳两隔,你我的情意便从此一刀两断,你也并不亏欠......”她一阵哽咽,“要好生待你的夫人......”
陈长书无限感念,良久没发出一言。
“夫君,她是何人!”他们身后响起质问声。
陈长书扭头,快步上前搀扶住,“夫人,你出来作甚?”
“不出来,哪能看见这一幕?”妇人甩开陈长书的手,“你倒是说,这哪来的小妖精?”
苏云贞强忍眼泪,笑盈盈地走上前,握住妇人的手,“妹妹见过嫂嫂。”
妇人这才望向陈长书,他难堪的脸拨开云雾,立马附和道:“小妹指定又是偷跑出来的。”
几番言语,便敷衍住了妇人。妇人拉起苏云贞,“妹妹来,怎不提前招呼一声,也好安排下人去迎嘛。”
苏云贞笑,“嫂嫂有心了,我从家里偷跑出来,哪敢来劳烦嫂嫂。”
“......”
眼见天就要明,苏云贞起身要走,陈长书要去相送,哪知妇人不允,硬要留她住上几日。
苏云贞懵了,全没了主意,只望着陈长书,可他为难的脸不知往哪摆。
“娘子,娘子......”呼喊声由远至近传来,随之走进来一个翩翩公子。
妇人望着眼前书生模样的公子,“你.....你不是昨日来......”沈笑忘赶紧施了个礼,“小生鲁莽,昨日来未明说身份..….”随之对着陈长书唤了声“兄长”,又对妇人唤了声“嫂嫂”。
苏云贞望着他,眼里又惊又慌。沈笑忘拉起她的手,“再过三日便要成婚,岳父大人让我来这寻你,果真在,走,快跟我回去。”说着便拉着她往外走。“兄长,嫂嫂,改日再来拜会,妹婿告辞。”话音还未落,人早已离开了。空留二人发愣。
刚出衙门后院,苏云贞就成了马车。马眼睛旁流下一串泪,沈笑忘摸摸她的头,“回客栈备些吃食,我们便要继续赶路,是去是留,全看你。”他扭回头,走在马车旁,不再言语。
客栈外,三人焦急的张望,当看见一辆马车缓缓向他们驶来,心才一松,露出笑脸。布弥快步跑上去,拍拍马的脖颈,“可算回来了。”
马侧头轻哼几声。布弥放开手,走到沈笑忘身旁,继续往前走。会合后,店小二已准备好吃食,布弥接过包裹。
沈笑忘附在马的耳边轻声说:“如若还未想明,先出城,再折回来也容易。”马的头点了三下。
几人折回,朝出城的方向走去。
店小二后面大喊:“几位公子,怎不见随你们一起来的女子呢。”
布弥扭回身,大笑三声,“找到便是你的。”马抬起前蹄重重的敲了几下地,布弥跑上去,赶紧小声的赔不是。众人大笑。
路过县衙时,马车驻足。沈笑忘并没停,继续往前走。
韩梦觉小声地说:“随我们进京多好。”布弥一旁附和。韩梦之只停下看了她一眼,便继续往前走了,随后二人也一起跟上。
沈笑忘站在城门口,“等等再走,她定会跟上来。”几人回头望向空无一人街道。
城门开,街道上也出现了行人,仍不见马车的身影。沈笑忘收回倚在城墙上身子,向门外走。
布弥拦住他,“公子,她还没来呢。”沈笑忘继续走,“她已经来了。”
韩梦觉眺望,便望见一辆马车正向城门奔来。“真是神了,莫非他有顺风耳。”
出城走了一段,马车跑道几人前面,拦住他们,他们绕开继续走,她再拦。沈笑忘对其他人说:“她是让我等上车。”说完,便钻进了车舆,韩梦之跟韩梦觉互望了一眼,便也钻了进去,布弥愣住,不愿上去,独自往前走。马车不动一步,布弥只好回转过身,慢慢坐上车辕。
没走多远,突然下起雨,马车加快速度,行至一处破庙前时,几人下车躲进破庙。幸好门够宽,马车刚好能过。
布弥掏出火石,生燃火。
天色暗下,韩梦觉提议歇一晚再走。沈笑忘没言语,众人围坐在火堆旁取暖。布弥打开包裹,给每人分了些吃食,又起身喂马吃了些,才吃起他的那份。
夜渐深,庙外冷风阵阵,布弥起身又去拾了些枯木放入火堆。几人靠拢,歪倒在铺在火堆旁的草铺上,纷纷闭上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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