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长记忆|“同时搞大佐两个女仔個肚，点算？”：听电台节目《一些事一些情》的学生时代

昨夜，2018年3月21日凌晨，曾有一个女孩在这深夜里痛哭，为爱的自证投湖，不死。我希望她的心死了，对男B的心死了。我希望她的心未死，不要失去对爱的信心。

我上中学的时候，大约是电台节目在学生中最后的黄金时代了。深受我们欢迎的节目有：香港商业电台叱咤903的《笑谈广东话》、珠江经济广播台FM97.4的《一些事一些情》。

《笑谈广东话》是语言类节目，每集时长5分钟左右，主持人用幽默的语言介绍一句广东俗语，不可避免的含有个别粗口。节目的初衷据说是为中国内地赴港自由行的游客讲解地道方言，但我觉得，完全不懂粤语的人，很难理解这些俗语的笑点。比如第1集的“你咪当我lu lu喎”、第9集的“你今次真系痾拔甩呀”、第13集的“你读屎片架”，都非常经典，丰富了我们泛舟题海的中学生活。

《一些事一些情》与《笑谈广东话》不同，是情感类节目。支持人是Hugo和阿智（他们自称“双低”，并认为主持人是听众，他们两位只是节目助理），那会他们应该大学毕业不久，讲的东西都很新潮，比如在性关系上的“三不原则”：不主动、不拒绝、不负责，在男生听众中广为传播。有一期Hugo（后来Hugo自爆身家过亿）讲到他假期去韩国自由行，阿智很好奇的问韩国怎么样，因为那时到韩国自由行的国人还不多。

放暑假，在家的我们周末晚上仍会独自收听这个节目，等开学回到学校时，室友们以聊那几期没有一起收听的节目来打招呼。在宿舍周末晚上集体收听《一些事一些情》，也许是珠三角一代学生的共同记忆吧。

《一些事一些情》是有互动环节的，听众通过短信提出情感难题，由Hugo和阿智答疑解惑。这许多期节目里，“双低”确实贡献了一些情感上的正义和智慧，然而有一个难题是无解的，譬如一位听众同时搞大了两个女仔個肚（怀孕），他向主持人求救：点算，咋办？《一些事一些情》的节目风格和《笑谈广东话》一样，走搞笑路线，然而“双低”在读出这个求救信息后，严肃了起来，对这位听众进行了道德谴责。谴责之后，是无解。这个难题，可以解决吗？

那是十多年前了，现在说起这些，真有点白头宫女说玄宗的感觉。我为什么会突然想起这个节目呢？昨天晚上，或说是今天凌晨，大概是一两点，我因为睡眠很浅，被吵醒了。窗外一阵凄厉的声音，起初我以为是北风刮得厉害，因为昨天下午料峭的北风已杀到了珠三角。然而，风声鹤唳都不似这般凄厉，我一时无法入睡，听了一会，原来是一个女人在哭，应该说是一个女孩在哭。在她的哭诉和自证里， 我大概了解了原委。

男B与女A同居（或是结婚？）后，仍在外面追女仔，单纯的女C信了他的甜言蜜语被睡了，后来才知道自己竟是“小三”。但她确实是喜欢男B的，夜深喝醉了忍不住找上门来，结果被开门的女A打出门去，两女在保安亭附近闹起来。她们的“闹”各有侧重，女C主要是哭诉，女A则是怒斥和嘲讽。

女C（大哭，向着楼上喊）：XXX，我真的很爱你。

女A（厉声斥责）：你怎么证明你爱他，我告诉你，我比你更爱他。

女C（大哭）：我可以为他死。

女A（嘲笑）：笑话，你怎么证明自己可以为他死？

女C（哭得说不出话，很久才说）：我现在就为他跳湖。呜呜呜，再见了，XXX。

这附近有一个湖，很隐蔽的，被密林遮挡了起来，只有熟悉这儿的人才知道湖的存在，我的一些朋友来我家多次都不知道这儿有湖。女C知道有这个湖，可能是因为男B曾和她在湖边花前月下。

跳湖？我心里一惊，岭南虽然过了冬天，可是昨天陡然降温，北风很凉，我就是在半冻半吵中醒过来的。大晚上的，天气这么冷，跳湖很痛苦的吧。谁投湖自尽了，王国维，老舍。钱谦益试了下水温，还是决定不死了，盖水太冷，不能下。换我，我也难以下呀。外面北风刮得紧，快别哭了，快回家吧。没有谁值得你跳湖，冻感冒了可不好。

“砰——”突然一声巨响，吓得人心惊胆战。什么东西砸到地上了吗？

“快救人——”听声音，是一直在旁观的保安们一边叫，一边跑向湖救人。

原来女C竟然跳湖了。钱谦益没有想到柳如是真的要投湖，女A、男B大概也没有想到女C会跳湖吧。于是争吵声歇了，随后又是哭声。女C被救了上来，在湖边痛哭。天气那么冷，她浑身湿透了，一定很难受吧。

女C是在向谁哭呢？她已经哭了那么久，现在被从湖里救上来，哭得更痛苦了。我希望她是在为自己哭，不要再为谁哭了。

夜更深了，刺穿静夜的，是女C呼天抢地的哭声。

两个女人，和保安，演出了一场人生的戏。整出戏，男主角B死了一般的寂静，没有出声，甚至没有出门，缩在屋里，置身事外。男主角B没有出现在这个舞台上，可是这出戏完全是他主导的，完全是因他而起。

女C的哭声渐渐变小了，在她的哭声里，我整晚做着噩梦，醒了一次又一次。

今早起来一看，一切都如同往常，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保安们谈笑若素。不知道我遇到的行色匆匆的人中，谁是女A，谁是男B，谁是那可怜的女C。

昨夜，2018年3月21日凌晨，曾有一个女孩在这深夜里痛哭，为爱的自证投湖，不死。我希望她的心死了，对男B的心死了。我希望她的心未死，不要失去对爱的信心。

其实我又哪里可以这样希望，我没有在她哭泣的时候安慰她，我又如何能希望她？但愿你从此只为爱痛哭，但愿你从此不再为爱哭。

已经过去十多年了，《一些事一些情》的那位听众，后来怎么收科？同时搞大佐两个女仔個肚，点算？这种问题，是不应该被问的。这种事情，是不应该发生的。可是世界那么大，当时发生的事情，今天也会发生，只能希望自己和所爱的人都不在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