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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篇【言欢斋异闻录】鬼灵马 https://www.douban.com/note/661748799/
墨眼童
庙外的雨渐大,风声更劲。雨水顺着瓦缝流下,滴在佛像上,发生轻微的滴答声。
沈笑忘刚睡着,爷爷的身影突然浮现在眼前,音容那么的亲切又那么的触手可及,他笑着睁开眼,握住的却只有漆黑一片。
一股冷风窜入庙内,沈笑忘不禁打了个寒颤,他侧转身子望向庙外,心中满是担忧,这阴冷的雨夜,爷爷他会淋到雨吗,他到底身在何处,是否安然无恙,身边有人照料吗?周围静默无声,只有漆黑一片,没人回应他,更没人知晓他在想爷爷,其他人都已经熟睡。
沈笑忘忽觉身上一阵冷,只好向着火堆缩了缩身子,身上总算暖和了些,又过了良久,他才闭上了疲惫的双眼。
到了后半夜,雨势还是丝毫不减。雨水顺着佛身往下流,一滴滴滴在一块摆在台阶上的一块黑石槽上。
恍惚间,一个光着脚,穿着肚兜,脑后有条红色小辫子的童子从破庙的佛身后钻了出来,纵身跳下台阶,走到火堆旁,解下肚兜,引燃,然后走向几人身旁,边笑边点燃地上的草铺。“闯入我的地盘,不来知会一声也就罢了,现在我睡不成,你们也休想睡。哼。”他的笑声怪异而轻微,几人睡的太沉,根本没一点反应。
马听见响动,睁眼,见草铺着火,直冲过去,抬起前蹄,一脚弹开童子,又伸头去推熟睡的几人,几人这才惊醒坐起身。见身下着火,韩梦觉急忙起身踩灭烧着的草。童子趴在地上,突然发出啼哭声,布弥疑惑道:“这破庙里怎会有啼哭声。”
童子站起身,边哭边怒气冲冲地说:“可恶,竟敢踢我!”
众人看着站在一旁的马,又扭身望向黑暗里说话的童子。童子慢慢走出来,站在几人面前。借着火光,能看见童子的怪异之处,他的眼睛没有眼白,全黑,白净的脸上流下两条黑水。
几人从草埔上弹起来,布弥哆哆嗦嗦地说:“小娃,你究竟是人还是鬼?”
童子继续大哭,越哭声音越大,几人根本受不了,纷纷堵住耳朵。
“这便是让我哭的下场。”童子厉声说。
童子眼里不断往外流黑水,地上慢慢积了一滩,从他的脚边往外漫延,黑水流向火堆,将火堆围成了个圈,一下扑在火上,火瞬间熄灭。
庙外,雨哗哗下,冷风往庙里窜,火又灭了,几人冷的直哆嗦起来。眼前的童子越啼哭,几人的耳朵越疼,他们纷纷求饶。
“现在求饶,为时已晚。”童子越哭越凶,黑水越流越多。
站在草铺上的几人怕被黑水沾上,而发生不好的事,不得不慢慢后退。他们准备往门外冲,可刚跑到门口,黑水突然上流,在门口结了张黑色的门。
布弥大哭:“完了,完了,这回死定了。”
庙里顿时暗了许多,韩梦觉跟韩梦之歪倒在地,趴在地上向童子求饶。可哭声仍不断,韩梦觉伸手摸向耳边,似有血流了出来,手上散发着淡淡的血腥气。
此时的破庙,好似一座棺木,死亡的气息正慢慢钻进每个人的身体里。
黑水将几人围在门口,他们不敢再往前动一步。
此时,童子的哭声骤停,继而大笑,笑声里满是戏弄。
“怕了吧,真是太好玩了。”童子嬉笑道。
韩梦觉愤怒极了,想要起身去收拾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童,韩梦之将他按在地上,“不要胡来。”
求饶无果,韩梦之环顾了一圈,站起身拽了拽沈笑忘,“快,快到那边去,那边有个窟窿。”几人赶紧往窟窿靠近,不等他们往外钻,黑水瞬间就封住了窟窿。
“进来容易,现在想跑,晚了。”童子大笑。童子一扬手,黑水迅速从地上往上流,将庙的四面墙整个封住。“跑,再跑啊,倒要看看你们还能往哪跑。”
微弱的光从庙顶的缝隙间透进来,几人抬头,现在只剩庙顶一处没有黑水。
韩梦觉甩开韩梦之的手,抱怨道:“还要忍到何时?”
“不到万不得已时,就必须忍着。”韩梦之闷声说。
“这样还不够危急吗?”韩梦觉吼道。
韩梦之沉稳地说:“只要不危及他的性命,我们都没必要出手,一旦出手,后果你也不是不知道,那会给我们带来更多的凶险,那时如何应对!”
“......”
然而沈笑忘跟布弥并听不见他们的这番对话。
这时,包裹里的绫布突然动了动,“诸位,怎忘了老夫呢?”
沈笑忘慢慢移到布弥身旁,故作镇定地说:“若是你此时收手,还来得及。”
童子听罢,笑的更加大声,他纵身跳上台阶,厉声说:“就凭你也敢要我收手?你们连我的身都近不了。”
黑水慢慢向他们的脚下聚拢。黑暗中,沈笑忘伸出手,取下跨在布弥肩上的包裹,“既然如此,休怪我无情。”说着解开包裹,掏出绫布,正要解开金丝线。
“沈公子,不可!”身旁的韩梦之担忧地说。
“只能相信他,现在除了他也没人可以救我们了。”沈笑忘快速解开金丝线,朝前抛出。
“就让老夫来收拾这个小顽童吧。”老者言道。
绫布落地,瞬间吸干了地上的黑水,又飞到门口,吸掉了那张黑水结成的门,庙里有了微弱的光。几人站直身,火堆突然重新燃起,借着光亮,他们四下搜寻童子的身影,最后将目光齐聚在站在佛像身前的童子身上。
童子见状,往台阶上一坐伸手揉眼就是一阵大哭,只见黑水从他的眼里直往外涌,还没流到地上,就朝他们这边飞来。
绫布赶紧飞过去,一下兜住空中的黑水,又快速的朝童子飞去。童子见状纵身跳下,躲开,黑水仍不断往外流。绫布越吸越多,许是吸了过多的黑水,白绫慢慢变黑,“糟糕。”空中响起老者的声音。
为躲避绫布的追击,童子越跑越快,只能听见庙里一阵响动,肉眼几乎看不见他的身影。
站在门边的几人,慢慢往庙门移动。布弥“哎呀”一声,跌倒在地,沈笑忘刚伸手去拉,就被推了一下,差点跌倒在地,好在韩梦之及时拉住。
“大家背靠背聚在一起,不要再给他可乘之机。”韩梦之说道。
“老头,你也就这点本事啊,就这么一个小娃娃,你都收拾不了啊。”韩梦觉不耐烦的鄙夷道。
绫布受了刺激,彻底怒了,一下蒙在了童子的头上,硬生生将他拽出了庙门。童子越挣扎,绫布越缠的紧,边绕边不断朝雨里吐出黑水,染黑的绫布逐渐恢复成白绫。
童子渐渐踹不过气来,眼里也流不出黑水了,他痛苦的嘶叫,只得跪地地上连连求饶。
沈笑忘见状,赶紧取出毛笔和砚石,跑过去,趁着绫布上的黑水消失,蘸墨快速写下“收服”。
绫布快速结成一个口袋,将童子整个吸了进去。不多时,里面传来一阵痛苦的惨叫声,又过了片刻,一个孩童的哭泣声响起,这次的哭声与寻常人家的孩童无恙,不再是之前的怪异哭声。
”求求你,快放了我,我再也不淘气了。“孩童边哭边求饶。
沈笑忘走上前,提起绫布口袋,倒过来向下一抖,一个砚台掉了出来。布弥从地上捡起来一阵瞧,不过普普通通,并无异样的一个砚台。
“可恶,快拿开你的脏手。”砚台发出不耐烦的声音。布弥吓的松开了手,砚台还未落地,便又变成了一个童子出现在几人面前。
韩梦觉走上前,一把将他提溜起来,细细品看一番,“人不大,本事倒是挺大。”
童子发出清脆的笑声。“那是,那是,我可不是那寻常人用的破破烂砚台。”他颇有几分得意地说。
“讨打!”韩梦觉扬手要打他。童子赶紧一挣,跳到地上躲到了沈笑忘的身后,“众人中,我看就属你最斯文。”沈笑忘让开,童子无处躲,只好往外跑开。
韩梦觉冲上去,一把将他揪住,“我究竟哪里不斯文了,叫你再得意,看我不把你的屁股打开花。”
“哎呀,饶命!饶命!”童子求饶。韩梦觉并不理会,继续打,“再打,我可要大哭了啊。”韩梦觉赶紧收手,松手放开了他。
童子跑出庙门,朝韩梦觉直吐舌头,“吓唬你的,你也信。”似乎还没人发现,他的眼睛已经有了眼白和瞳孔,与常人一般。
“可恶!敢戏弄我!”韩梦觉大步往庙外冲,布弥拦住他,“韩公子,就不要跟小娃一般见识了。”他转身将一块布衫丢给童子,“真不知羞,这么大了还光着屁股蛋!”
“哎呀,你个小书童也......”韩梦觉伸手拽住布弥。
“够了,还要闹到何时。”韩梦之怒斥道。
“......”
韩梦觉瞪了一眼布弥,气鼓鼓地松开手,不再言语,只将头扭向一边。
庙外的雨已早停,天也微微发亮。
“不好了,苏姑娘她......”韩梦觉突然看见歪倒在地上的马车。
几人疾步走到跟前,韩梦觉刚俯身,马车一下恢复成苏云贞的模样。她没有立即站起身,而是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布弥呼唤了几声,也不见动静,韩梦觉伸手将她翻过来,只见她的整张脸发黑,已看不清容貌。
韩梦觉疾呼:“苏姑娘,她这是怎的呢?”
“哎呀,痛,痛,快松手。”布弥揪住童子的耳朵,将他提溜到跟前,他痛的龇牙咧嘴,嘿嘿一笑,“洗洗便好。”
布弥拿出水具,洗净她的脸,眨眼功夫,苏云贞便醒了,见众人都望着她,她赶紧撇过头,“几位公子,为何都这般看着我?”
见布弥松手,童子边揉耳朵,边惊呼:“美,真是个美人啊。”
苏云贞羞的侧过身,不再言语,众人笑。童子走过去,歪头直瞅着苏云贞,不禁感叹:“怎么看怎么美,之前的主人也画过不少美人,可也没你这般美。”
苏云贞脸涨红,“你个小娃,休要胡言。”
布弥努努嘴,“小娃可没胡言,你们说是吧。”
韩梦觉附和,韩梦之只点了点头,并不言语。沈笑忘见她恢复如初,便扭身往庙门走去。
苏云贞起身,还是有些难为情,余光里不禁瞥见到那个似曾相识的身影,她抬头再看,人已经出了庙门。为了掩饰慌乱的内心,她笑着伸手摸向童子的脑袋,“这小娃哪来的?”
韩梦觉疑惑说:“苏姑娘,昨晚不是你先发现他的么?”
童子嘻嘻一笑,“这也不怨她,现在她也不再是原来的她了。”
布弥又走上前,双手揪住童子两边的耳朵,“还不如实招来,你究竟对她动了什么手脚,不然扯掉你的耳朵。”
“又来,痛啊,快松手。”童子求饶,他神秘一笑,“太阳升起,诸位便知。”
沈笑忘站在庙门外,望望放晴的天,也没回头,“布弥,继续赶路吧。”
布弥松开童子,望望其他人,随即向门外走。童子一跺脚,又成了砚台。韩梦觉弯腰捡起,不情愿地说:“念在你救了苏姑娘,暂且收留了你。”将砚台装进了包裹。装好一看,破庙内就剩他一人,“等等我.....”随即出庙追上去,慢慢走到苏云贞身旁。
天已大明,没一人发觉苏云贞的变化。
走了一段路,苏云贞感觉累了,她突然停下,“这路上怎就不见一辆马车呢?”
几人纷纷停下,回头惊讶地望着她。布弥连连称奇,“苏姑娘,你这次竟然没变回马车呢。”韩梦觉抬手拍拍包裹,“童子所言非虚。”
苏云贞不解地问:“我为何会变马车?”几人互相看看,眼里满是疑惑。眼前的苏云贞似乎遗忘了之前的些许事。
韩梦之问:“苏姑娘,你还记得我们是谁么?”
苏云贞笑,“韩公子说笑呢。”
韩梦觉翻开包裹,掏出砚台,大声说:“童子,快现身。”说完随手丢在地上,“哎呀”童子摸摸脑袋,埋怨道:“真粗鲁,不知轻一些么?”
童子背起小手,绕着苏云贞走了一圈,方才说:“不是告知诸位了么,小童我可不是一般的砚台,之前的主人也不是一般人,他年纪一把,却来去无影。前几日,他途径破庙,就将我丢在了佛像身后,便不知所踪了。“
韩梦觉惊呼:“他是不是胡须花白,老先生模样。”
童子扭身望着他,“莫非韩公子见过他,那你可知他的下落。”
韩梦之在一旁说:“岂止见过,他还给了我们一支笔,一台砚石呢。
童子急切地说:“可否将砚石取来我一看。”
布弥翻开包裹,取出砚石,童子接过来,瞬间泪目,“你我分离了数月,这下总算又再会。”
“原来这砚石跟童子是一对。“韩梦之又问道:“那关于老爷子,你可还知道什么别的?”
童子摆摆头,只顾捧着砚石来回摩擦,不愿再多理会他。
沈笑忘听完,也不多问,独自转身向前走了。几人满心疑惑,却无人来解,只好继续赶路。
不远处,有一亭子。
布弥欢喜地说:“公子,前面有亭子,先在那歇息片刻吧。”见沈笑忘应允,他转过身,对苏云贞眨眨眼,她回了个浅笑。
“指定累坏了吧。”韩梦觉一旁笑着说。
苏云贞笑笑,歪着头问:“为何说我能变成马车呢?”
韩梦觉将这些天的遭遇,如数告知,听罢,苏云贞不禁望向走在前面的沈笑忘,又难为情地说:“怪了,我怎就没一点印象了呢。”
韩梦觉正色道:“不碍事,本公子向来喜好替人排忧解惑。”说完紧走几步,抓住童子,将他拎到苏云贞身前。“快说,她怎会遗忘之前的事。”
童子无心解惑,敷衍地说:“谁让她踢我,沾了我眼里的墨,自会有所损失。”他刚说完,便啪嗒一声,变成了砚台,砚石躺在里面,掉在了地上。
韩梦觉捡起,塞进包裹里,望望苏云贞,“这次先绕他一回,我们不跟小娃一般见识。”
二人走进亭子,坐了下来。
布弥拿出干粮,给每人分食。
正吃着,沈笑忘看了苏云贞一眼,“苏姑娘,此去京城路途遥远,你一个弱女子,恐经不起,前面再进了城,你留下寻个好人家,去过那寻常日子,可好?”
苏云贞慌了,“莫非公子嫌弃小女拖累你们呢。”
沈笑忘起身望向别处,“这于你有益,你跟着,也多有不便......”斗大的泪珠从苏云贞眼角流下,“还说不嫌弃,分明是嫌弃。”
韩梦觉站起来,厉声道:“沈笑忘,人家苏姑娘都没嫌不便,你这又是为哪般?”
沈笑忘叹口气,“罢了,罢了.....想跟跟着便是。”
这时,苏云贞才破涕为笑,“哎呀,这哪来的风沙,竟迷了眼。”于是伸衣襟掩面擦掉了泪水。
众人笑,继续吃食。
布弥仰头喝掉水具里的最后一口水,“糟糕,没水了。”
韩梦觉吞掉干粮,梗着脖子说:“好你个小书童,怎么不给我留点。”说着一把将水具夺了过去,先是晃晃,又将水具倒过来放在嘴的上方,“该死,还真是贪心,竟一滴不剩。”
布弥无奈地说:“我也就喝了一小口,要不是给苏姑娘洗.....”他突然意识到不该说这些,连忙望向苏云贞,她一脸疑惑地看着布弥,“那我这就去找水。”
沈笑忘起身一把拉住她,“这前无人家后无溪流,你从哪找水.....”说着转身对其他人说:“都先忍忍,赶路要紧,天黑不进城,恐要睡野地了。”
苏云贞望着他的手,这在她有生来第一次被一个陌生公子拉着,不禁心里一阵慌乱,沈笑忘似乎意识到失了礼,随即松开手,扭回身时无意间瞥了她一眼。
苏云贞一直微垂着头,感受着那只给她留下温热的手,她抬起眼眸,望向那只柔软而纤长的手,不禁涨的脸红。
沈笑忘已走出一丈多远,韩梦之紧随其后,而韩梦觉口舌干燥,无心顾及其他,焦躁的走着。
布弥收好水具,走到苏云贞身旁,见她神色怪异,询问道:“苏姑娘,你哪不适么?”
苏云贞收回目光,连连说:“没,没,并无碍。我们快跟上去,不然掉远了。”
众人都口舌干燥,路上便不再多言语,静默无数的赶路。
走出一片山林,翻上一座山峦后,布弥惊喜地说:“公子,山下有座城。”
众人紧走几步,站在山巅,往下眺望,果真是座城。城上云雾缭绕,隐约能听见人声。
韩梦觉走在最前面,“这次进城后,我定要喝掉一桶水。”
布弥笑,“那我喝半桶就够了。”
几人笑,“走,下山进城。”
下山的路蜿蜒曲折,天色渐渐变暗。沈笑忘回身望望走在最后的苏云贞,皱起眉,担忧地说:“得加快步子了,这样下去,天黑只怕进不了城了。”又渴又累的几人不愿多言语,脚下迈的快了许多。
沈笑忘逐渐放慢步子,从第二位落到最后一位,苏云贞走的太慢,急的他恨不能将她装进口袋。此时,沈笑忘紧缩的眉头一松,快步走到第三位的布弥身旁,快将绫布取出来。
虽不解他的用意,布弥还是蹲在地上,慢慢解开包裹。
沈笑忘俯身伸手取出绫布,直接对着卷起的绫布说:“情急,不得已出此下策,速速变成口袋去收了苏云贞。”说完解开金丝线,绫布伸展开,片刻变成了布袋,一股风直往布袋钻,风越来越大,吹的布袋口张开,转个眼便将苏云贞吸了进去。
苏云贞惨叫一声,便没了动静,布袋掉在地上,平摊在地,里面好像空无一物。沈笑忘捡起布袋,卷起塞进袖口,疾步去追韩梦觉他们。“布弥,快,快,城门要关了。”
走在最前面的韩梦之直朝他们招手,沈笑忘拽上布弥,又加快步子。
韩梦觉回望了一眼,只见沈笑忘与布弥,于是停下问道:“咦,怎不见苏姑娘?”
“进城要紧。”沈笑忘继续往前走。
“就这么把她丢下了?”韩梦觉拽住沈笑忘。
报时官鸣完锣,城门楼上的官兵即下令道:“时辰到,关城门。”
韩梦之拽开韩梦觉,“再不进城,城门就关了。”
沈笑忘拉住布弥向城门边跑,韩梦觉边跑,边回头望,始终没看见苏云贞,他停在城边边大喊:“苏姑娘,你在哪啊。”
韩梦之一把将他拽进即将合上的城门,“苏姑娘在沈公子身上。”
“......”
“站住。”守城的官兵将他们拦在城门后的过道上,“来者何人?”
几人直喘气,根本没力搭话。
“还不快招来。”三五个士兵举起长矛对准他们。
童子突然从韩梦觉身后的包裹里跳出来,走到几人前面,“几位官爷,他们是山贼,快抓住他们。”
童子说完就跳开了,长矛一下抵在几人肩上,“大胆山贼,竟敢擅闯邺城,快去叫老爷来。”
沈笑忘赶紧拱手道:“官爷,休要听那小娃胡言,小生乃进京赶考的举人沈笑忘,并不是什么山贼。”
这时,一个守城官举着灯笼走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
“老爷,捉住几个山贼。”一个官兵回道。守城官举灯笼将几人一一看过一番,“简直胡闹,这哪是山贼,分明是几个书生。”
官兵拿开长矛,退开几步,官老爷走上前,“方才听见有人说是沈笑忘?是谁呀?”
沈笑忘躬身拱手道:“是小生。”布弥俯身,解开身上的包裹,找出聊城贡院所发的文书,起身递给沈笑忘,“公子,文书在此。”
沈笑忘将文书递给官老爷,“请查阅。”
一个官兵过来接过灯笼,给官老爷照着,查阅完。官老爷一笑,“失礼,失礼。”然后转身将在场官兵一顿训斥,“一群有眼无珠的货色。”
“还不快放行。”官兵纷纷退开,官老爷扭身退到一旁,拱手道:“沈秀才,请。”
童子见状,刚跑一步,就被韩梦觉反手一把提溜在了手上,“一会儿看我怎么收拾你。”
“官老爷,为何不抓他们下大牢。”童子伸腿一阵乱喊,韩梦觉一把捂住他的嘴,“再喊,小心我扭掉你的头。”
许是声音有些大,官老爷一声叹息,“看着斯斯文文,竟这般粗鲁。”
韩梦觉一笑,赶紧摸摸童子的脑袋,“小娃胡闹,吓唬吓唬他罢了。”说着加快步子,追上走在前面的沈笑忘。
离开城门后,在人少的地方,韩梦觉将童子放在地上,照着他的屁股就是一阵打,只听小童哇哇直哭,又怕他喊太大声,韩梦觉赶紧捂住嘴,下手又轻了些。
这时,一个妇人路过,正好看见这一幕,她大叫一声,三两步冲上去,将童子从韩梦觉手上抱过来:“为何要这般打一个娃娃?”
妇人将童子护在怀里,又躬身摸摸他的屁股,“打疼了吧?”
童子立即大声的哭,语带凄凉地说:“婶婶,他不是好人,快去报官将他抓起来。”
妇人摸摸他的头,“乖,别怕,有我在,不会再让他动你一毫毛。”于是将童子护在身后,然后直起身,上前几步,站在韩梦觉面前,一手叉腰,将他上下一番打量,“哪来的蛮人......”
童子站在妇人身后得意地朝韩梦觉吐舌头,拌鬼脸,气的韩梦觉一个健步就将他拽在了手上,哪知还没拎起来,就被妇人一把甩出几尺远,“还反了你了,老娘刚刚的话白听了么?”
韩梦觉怒了,忍疼从地上爬起来,恶狠狠地朝妇人走过来。妇人亮了一嗓子,“来人啊,打人了呀。”不出片刻,一众人将他们围在了中间,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大声说:“是谁在此撒野,给我站出来!”
眼看情形不妙,沈笑忘赶紧上前拱手道:“误会误会,这小童生性顽劣,方才只是在与他嬉闹呢。”
妇人愣目瞅着沈笑忘,“胡说,他分明是在虐打小娃。”
“童子,你倒是说句话呀。”韩梦之望着童子说,然后把声音压的极低,“你要是再这般胡闹下去,我就把那砚石丢了,让你再也见不到她。”
童子赶紧从妇人身后跑过去,一把握住韩梦之的手,“我不闹了,我不闹了。”
妇人见状,眉头一松,对着围住的人群扬手一挥,“好了,好了,都散了吧。”她走过去在童子的脸蛋上捏了一把,“还真是顽劣。”
童子双眼含泪目送妇人离开,身后一只手已经伸向他的脖颈,“这回不扭断你的脖子......”韩梦之一把打开韩梦觉的手,“够了,还想找麻烦呀。”
韩梦觉气不过,将包裹里的砚石握在手里,要扔出去,童子上前一把抱住他的双腿,“我再也不胡闹了,求求你,不要将我们再分开了。”他顺势揪住童子,将童子的头重重地敲了几下,“这下老实了吧。”
童子有怒不敢言,一脸的丧气。趁他不注意,布弥上前从他手上拿过砚石,“韩公子,还是让布弥来替你保管吧。”
见砚石已经离手,童子狠狠地咬了韩梦觉一口,“哼!”然后啪的一声成了砚台落在地上。“可恶至极!”韩梦觉捡起砚台,扬手要往地上摔。不等砚台落地,韩梦之就一把抢过了砚台。“好了,快收起来吧。”随即转身递给了布弥。
韩梦觉刚要过去抢,沈笑忘扭身挡住他,“韩公子,天已经黑了,还是先去找店住吧。”
“......”
看着沈笑忘那张稚气未脱又温润的脸,韩梦觉瞬间熄火,没了脾气。
“好渴啊。”布弥扯着干哑着说。
韩梦觉直抱怨:“不早说,我的喉咙快要冒火了!
几人一时相对无言,顿感喉咙一阵干燥,随即四散,分头去找茶水铺和茶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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