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走过许多大道》——找寻自我的存在方式

我曾走过许多大道

安东尼奥 马查多

我曾走过许多大道

也曾开辟许多小径

我曾数次杨帆远航

也曾屡屡靠岸停泊

我四处所见

悲伤的商旅

高傲而忧郁的

拖着长长黑影的醉汉

文人注视着布毯

缄默无言，若有所思

全然不理睬

小酒馆的葡萄酒

丑恶之人行走四方

将糟践这片土地

我四处所见

人们舞蹈亦或嬉戏

只要一有时间，然后耕作在

巴掌大的土地上

从不，当他们抵达某处

从不过问身在何方

行走之时，就骑在老驴的背上，

他们从不知晓何谓匆忙

即使在节日的日子里

倘若有酒，便去喝酒

倘若没酒，就喝凉水。

他们都是善人

生活，工作，行走，做梦

然后在那平常的一天

便在大地之下长眠。

（翻译 LU）

安东尼奥 马查多(1875-1939)被认为是20世纪西班牙最伟大的诗人，是“98一代”（generación de 98）中最杰出的代表之一。布罗茨基（Joseph Brodsky）在《怎么阅读一本书》里向西班牙读者推荐的诗人名单依次是：马查多、洛尔迦、塞尔努达（Luis Cernuda）、阿尔伯蒂（Rafael Alberti）、希门内斯和帕斯。

Antonio Machado

这首诗题为《我曾走过许多大道》，收录于其诗集《孤独》（Soledades）(1903)。在这首诗展现了几个主题：社会阶层的对立，人与人、人与社会、人与世界之间的联系，时间与空间的命题。

在诗的一开始，诗人就叙说并运用夸张的数字告诉读者，自己曾走过许多地方，见过形形色色的人。马查多是一位旅行者，而在旅行的道路上两种不同群体的人出现在他的道路面前：丑恶之人与善人。前者来自上层阶级，作者却用“悲伤”、“醉酒”、“高傲”、“忧郁”来形容（见第5-14节），马查多说他们将要“糟践这片土地”，因为这些人不懂得珍惜与享受自己所处的这个世界。与此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尊重自己所拥有一切并知道知足与感恩生活的贫苦的下层阶级，他们过着最简单也最幸福的生活，他们辛勤地工作，快乐地舞蹈，拥有内心深处的平静。他们从不介意身处何时何地，从不匆忙赶路，但死亡来临时，就安静地在地下休息。

诗中有一个对立营造得非常巧妙，即学究们不去理会酒馆里上乘的美酒，他们自己创造的深渊使他们与生活相隔离；与此同时劳动者们则如此洒脱：“倘若有酒，便去喝酒;倘若没酒，就喝凉水！”

作者努力在诗中传达这样一种理念，即：“bajo la tierra”（在土地下）。生命永远指向着其终结，而死亡的到来无关乎你的社会阶层，也无关乎你生命道路中每一次明智或者愚昧的抉择，在这一层意义上看，诗歌透露出一种悲观主义的感情色彩。但从另一个角度说，正因为人们在死亡面前的平等性，个人的生活态度与方式的重要性更加突显出来，如何在有限的生活中发现自己存在的价值成了每个人必须思考的问题。

海德格尔曾提出“向死而在“的概念，他认为死亡不是在生命的最后一刻突然降临的，而是在我们”被抛“到这个世界上从出生的那一刻起，我们就已经踏上了迈向死亡的道路，而且死亡与我们的距离永远保持在那里，没有一刻会增多，没有一刻会减少。因此，唯当认识到个体的“时间性”、“有限性”，在生命中不断地反思，才能在这浩渺的世界中找到自己的定位，以一种包容、感恩、宁静的态度生活与存在。

马查多的这首诗具有浓厚生活气息与深邃的人生哲理，诗中谈及了当时西班牙的社会状况，在极少谈论普通人日常生活的西方现代主义中，可以说是一股清流。 此外，本诗还具有极强的韵律性，用词清新朴素，读起来朗朗上口。

参考资料

[1]《ANÁLISIS DEL POEMA He Andado Muchos Caminos》，Sra. Núñez-Hernández

[2]《Atonio Machado ANTOLOGIA POETICA BIOGRAFIA》，José Luis Cano

LU 2018.3.24于马德里

附原文

HE ANDADO MUCHOS CAMINOS

He andado muchos caminos, he abierto muchas veredas; he navegado en cien mares, y atracado en cien riberas.

En todas partes he visto caravanas de tristeza, soberbios y melancólicos borrachos de sombra negra,

y pedantones al paño que miran, callan, y piensan que saben, porque no beben el vino de las tabernas.

Mala gente que camina y va apestando la tierra…

Y en todas partes he visto gentes que danzan o juegan, cuando pueden, y laboran sus cuatro palmos de tierra.

Nunca, si llegan a un sitio, preguntan a dónde llegan. Cuando caminan, cabalgan a lomos de mula vieja,

y no conocen la prisa ni aun en los días de fiesta. Donde hay vino, beben vino; donde no hay vino, agua fresca.

Son buenas gentes que viven, laboran, pasan y sueñan, y en un día como tantos, descansan bajo la tierr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