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新民译《哈代诗选》商榷（之二）

A Confession to a Friend in Trouble

Your troubles shrink not, though I feel them less Here, far away, than when I tarried near; I even smile old smiles - with listlessness - Yet smiles they are, not ghastly mockeries mere.

A thought too strange to house within my brain Haunting its outer precincts I discern： - That I will not show zeal again to learn Your griefs, and, sharing them, renew my pain...

It goes, like murky bird or buccaneer That shapes its lawless figure on the main, And staunchness tends to banish utterly The unseemly instinct that had lodgment here; Yet, comrade old, can bitterer knowledge be Than that, though banned, such instinct was in me!

刘新民译

向逆境中的友人坦白

你的不幸依旧，但因我住得远， 不若住得近那么感受略同； 我甚至一笑，像往日那样淡然， 虽则是笑，却绝不是恶意嘲讽。

有个念头太怪异，难容我脑中， 但我觉察到它在周围萦回不散： ---我不想再热情地了解分担 你的不幸，给自己添上哀痛……

这念头如不详鸟隐于溟蒙， 像海盗出没于大洋无法无天， 忠诚的心啊，竭力想驱逐尽 这久久盘桓的不体面闪念； 可是，老友啊，想到这闪念近乎本能， 即便已驱，怎不仍令我愧疚万分！

点评：（1）第一行和第二行的“住得远”，原文找不到对应。诗中的远与近应当是虚指，并非实指他们的住址。 （2）第三行的“一笑”，原文是smile old smiles，不宜译成单数；而listlessness是characterized by lack of interest, energy, or spirit的意思，译成淡然不太妥。 （3）第八行，原文是renew my pain，指的是若自己再像以往那样热诚地去了解与分担朋友的痛苦，就会再度痛苦。译成“添上哀痛”似不够准确，因为这种痛苦不是新加的，而是旧已有之，建议译为“唤回痛苦”。 （4）第九行译得很古雅，但原文并没有“不详鸟隐于溟蒙”这样复杂的意象，而仅仅是简单的“murky bird”。 （5）第十行译得非常好，动词“出没”二字相当见功力，精确地刻画出了那种去而又来的，不忠诚的闪念的形象。不过，“on the main”确实是在大海上的意思吗？我没有搜索到相关词条，哪位豆友知道可以告诉我吗？ （6）第十三行用“想到这闪念近乎本能”对译“such instinct was in me”，也非常精彩。 （7）最后两行，译的意思虽然不错，却因为颠倒词序，在无形中改变了这首诗的重心。这首诗的重心并不在于“令我愧疚万分”，而在于那种不忠诚的直觉是内在于“我”的本能，应当强调这个“我”。英文最后一个词落在me上，非常有力量，中文无法还原“我”这个字在诗末的顺序，但至少应当努力还原“such instinct was in me”一整句在诗末的顺序，尽量保证重心不偏移。

拉柯译

向陷入困难的朋友坦白

你的困难没有缩小，尽管在这很远的地方 我感到他们已变小，比我在你近处徘徊时，要小 甚至，我还微笑着昨日之微笑---虽已蒙上倦怠--- 那微笑却绝非是，可怕的纯粹嘲弄

一个念头太怪诞，无法容入我的头脑 却仍然在，我所察知的外围萦绕： ---我再也不会燃起热情，去了解 你的悲伤，且分担它们，唤回我的痛苦……

它去而复来，像昏朦的鸟，或海盗 出没在大洋之上，将自己历练得无法无天 忠诚感试图，将盘踞彼处 不可见的直觉，彻底驱除 可是，老友，还有什么比这体认，更令人愧恨： 虽被驱逐，那几乎是我的本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