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春的二、三月间
1975年二、三月间，一个平平常常的日子，细蒙蒙的雨丝夹着一星半点的雪花，正纷纷淋淋地向大地飘洒着。时令已快到惊蛰，雪当然再不会存留，往往还没等落地，就已经消失得无踪无影了。黄土高原严寒而漫长的冬天看来就要过去，但那真正温暖的春天还远远地没有到。 ——路遥《平凡的世界》
畹町的二、三月，早晚间仍旧凉意凶猛。惊蛰已过，春风刚过，接下来是清明。正午的阳光热的只想微风，想凉爽。 程师傅说，目瑙纵歌节后，就是泼水节了。 二三月间的鸟鸣 春天一到，鸟雀都活跃起来了。 凌晨六点，窗外园子里各种鸟鸣声汇成了一片，求偶、嬉戏、打闹、啼鸣……满满的生机、满满的快乐。 最多的是麻雀的叽叽喳喳声，听久了，反而听不出是几只麻雀把叽喳声叫得连续，让人听起来觉得像是一群麻雀的声音，还是本就是一群麻雀在叽叽喳喳练嗓、嬉戏、打闹。 从小听着鸟叫声长大，但说不上来那些在屋顶筑巢，在朴树顶上放歌，在田埂边上孵蛋，在水沟边起舞，在枯木上鸣叫的都是些什么鸟，什么属、什么科，具体叫什么名。 猫头鹰常蹲在门口竹林里的梅子树上啼叫，配着风吹竹叶的莎莎声，咕，咕，咕的声音甚是吓人。晚归的庄稼人听了都难免脊背一阵发凉，都说不清的风吹来的凉意还是猫头鹰的声音吓的。举着手电筒在树叶上左右照看着，再吼上两声，或者捡起石头往上冲竹稍，有时居然能吓住那咕、咕、咕的声音，有时毫不起作用，晚归人只得加快脚步，跌撞着回家，咔嗒一声扣上大门。 绝大多数的鸟儿是在白天发出叫声的。比如那毛色翠绿鸡蛋大小的鸟儿，孩子们叫它小绿雀（麻雀的一种），叽叽喳喳叫起来就没有停下的意思。这种鸟儿喜欢结群活动。 二三月间的朴树尚未抽出嫩芽，一群小绿雀停在枝头，除了叽叽喳喳的叫声外，就是一群移动的绿点。孩子们拉开弹弓，石子飞出去打中了枝丫，一树绿雀蹭的起飞，找到了下一个落脚点，继续鸣叫。似乎生来就是为了鸣叫一般。 有一种全身漆黑，夹杂白色羽毛的鸟儿，常在太阳刚刚升起之后，成对的在瓦房顶上来回走着，相比起绿雀，它的个头要大的多，叫声显得深沉而稳重，黑中带白的羽毛与瓦房的颜色很是般配，迎着朝阳，出门干活的人们也会在忙碌之中，扭头看上几眼。 燕子大概是庄稼人最喜欢的了。建房之时就在屋檐下钉上了给燕子筑巢用的木板，五年、十年、二十年……老屋在，燕子筑巢的木板就在。有时燕子也会另辟蹊径，顺着墙面或者柱子，自己垒出一个窝来，单留一个可以进出的口。 燕子高兴的时候就在屋檐下的晾衣杆上唱一曲，比如八九点钟，吃饱肚子的时候，比如啄了新泥，垒了新窝的时候，比如孵出小燕子的时候……还有的小燕子比较大胆，单是到客厅里游览一圈还不够，还要在客厅的墙壁上垒窝，这可忙了坏主人，晚上要给燕子留门，早上要给燕子开门，当然这样的燕子并不是特别多。 燕子的声音每每听起来都是喜庆的，抑扬顿挫之间，像在说什么，更像在唱什么。反而喜鹊的声音听起来平和一些，少了燕子的那种灵气和欢快。 新窝垒好了，肚子也吃饱了，就把头插到翅膀下，蹲在晾衣杆上睡着了。  二三月间的花开 春风一吹，暖意一来，桃花、梨花、李花、杏花、樱花……都相继开放，花瓣落进了水缸里，瓢里，盆里，桶里…… 金银花在这个季节开的甚是引人注目。刚打的花苞是绿色的，花朵开放后变白色，之后变成黄色，最后变黑色。 麦田边总有几株金银花开的甚好，一枝一枝折下花枝，回家摘下花朵，晾晒到簸箕里，价格好的年份，收山货的生意人会收走再转卖给药材商。 在没有成片种植的村庄里，庄稼人通常都是自留泡水喝。金银花味苦，性凉，是降火的好东西。大人摘金银花，孩子们也跟着摘。新鲜的金银花泡水喝，色泽好，香味浓郁。爱吃甜味的孩子，总要放几颗冰糖进杯子，总觉得那样喝着最有味。 棠梨花同桃、李花在同一个时节开放，尚未开放的棠梨花苞，常常被人们摘了回家煮了豆米。 还有什么花？接下来是杜鹃花相继开放的月份，白色杜鹃花清水煮过，仔细漂洗后再下锅炒也挺有味。三月间，常在路口遇着背着小箩筐上山摘白杜鹃花的人们。 石榴花最是好看，配上翠绿的叶子，越发显得石榴花的鲜艳和有颜值。园子里栽石榴树的年份并不长，所以村里的人们也没有吃石榴花的习惯，更不懂得吃石榴花的方法。否则石榴花炒韭菜也挺下饭。 二三月间开的花，总是异常的娇艳，充满了香味。  二三月间的菜园子 二三月间的菜园子慢慢的失去了冬日里的丰富与饱满，也失去了六七月间的生机勃勃。 芹菜开花了，白菜开花了，青菜开花了，芫荽开花了……人们从吃小嫩芽到吃菜叶，最终吃到了菜花。每一颗蔬菜都表现出了上一年已结束的势头。 出水口的地方，水越来越小，母亲头疼了，接下来的日子吃什么？ 再往后便是五荒六月，青黄不接。母亲寻找着潮湿一点的地方，比如秧苗田边，坝塘旁，撒下青菜种子，种下丫丫瓜，总能在青黄不接的日子里吃上几口豆米青菜汤。 复苏是个漫长的过程，从出芽到叶绿再到万物复苏，大半年过去了；又好像是一瞬间的事情，春风一吹，柳芽绿了，柳枝长了。 二三月间，万物将去未去，将醒未醒，将来未来，蠢蠢欲动，不贸然行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