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美国同学的外婆的男朋友
我的美国同学的外婆有一个男朋友,她和男朋友开车一路南下来迈阿密接她的孙子。当这个美国同学说:“我外婆的男朋友的时候”,我们一席人,有中国人也有美国人,全部都表现出既惊讶又八卦的神情。我的这个同学因为爸爸是ABC,妈妈虽是美国人但也去过台湾留学过一年多,学了不少中国文化,因而他很乐于多认识些中国朋友。
一个月之后,我去加州玩,路过他家就顺便住了2日。去的时候给他的妈妈妹妹每人带了一条丝巾,外国人接到这种小礼物都会满口赞美,但是又给人感觉只是一种口头的感谢,没什么真情。哎呀,作为一个中国人在美国遇人接物总是对美国人带着一丝成为朋友的期待,只是几次下来就会发现赠送小礼物其实也不会进一步增进感情,索性以后也不这么客套了。到了他家我也很惊讶,因为这样的家庭组合和我以往见过的家庭风格都很不一样。直接点评他的父母或许不太礼貌,但是他爸爸就是典型的逗比性格,妈妈却是非常敏感单纯的样子,完全没有美剧里面美国女人的傲骨。我甚至感觉他的妈妈有一点怕生,是一个非常依赖于丈夫的人。她的孩子们外貌体型上全都遗传了爸爸多一点,只在小女儿圆润的脸型上看到一点她的样子。但是总的来说这是一个孩子们属于单纯傻疯的美国青年状态,爸爸妈妈之间有爱的家庭。
第二天晚上恰逢他的表姐过生日,全家都去赴宴,也带上了我。他刚开始告诉说是一家蒙古餐厅的时候我还很感到很惊讶,心想这么个三线小城市还有蒙古风味。到了以后发现这个蒙古餐厅主要经营一种类似国内杂粮煎饼加麻辣烫的混合菜式,顾客们先去自助区夹选自己喜欢的蔬菜肉类(和麻辣烫一样),然后排队把自己的餐盒放到厨师面前,厨师会把蔬菜放到一个做山东杂粮煎饼的平锅上给你翻腾几下,撒上你喜欢的调味料,然后上盘。我顿时觉得自己开了眼了,不知道蒙古国是不是真的有这样的菜式,还是哪位东北厨师自创的加州麻辣煎锅。宴会上我也第一次见到他传说中的外婆,立刻觉得见到了傲骨贤妻本尊。他的外婆很有女总裁的派头,那个神态可一点不像60多的退休婆婆,一大桌子基本上是认真听外婆在讲话。让我惊讶的另外一件事情是他的妈妈和他的外婆不仅长得完全不像,我全程也看不出她们之间有任何母女的亲昵互动。由于不太会说话,我全程倍感尴尬地吃完东西,发誓以后都不要再参加美国人的家庭聚会了。我这时已经get到这种无法和美国人民成为朋友的事实了,吃完了饭大家各自驱车回家,我终于感到一丝舒坦,坐在车里和我的美国同学聊起天来,我又提起兴致开始八卦他的外婆。
他说他的外婆结过两次婚,第一次结婚的时候只有18岁,婚后不久就生了他的母亲,可是悲剧也在这时发生了,她的这任丈夫不断家暴(我的同学只用丈夫来描述这个他血缘上的外公,据说他的妈妈也没见过这个男人),是个非常坏脾气的男人。一个刚刚20岁只是高中毕业的美国女孩该如何选择呢?我的同学这时候略带自豪的说我的外婆咬着牙离婚了,并且申请了康奈尔大学的商科专业开始读大学。他的外婆一边读书一边独自养育她的女儿。。。听到这我那吃得滚圆的肚子骤缩了一下,胃部感到一阵紧张。自认为在幸福中长大的我看到她人怀孕都要神情紧张,大学考试只求保6争8的人实在无法想象边读书边独自带婴儿的心酸苦楚,顿时对她的外婆既肃然起敬又不免想说这个女人命真不好。。。
然而这还不是故事的结束,他的外婆商科毕业了以后就进入了商界工作,一度自己开公司,赚了些钱,生活水平好起来,也再次爱上了一个男人。我刚想为他的外婆鼓掌祝福,他却点评道外婆这第二任丈夫也不好。这是一个有点自负略带忧郁感的小提琴手,从英国来,比他的外婆大10多岁,可惜这个男人不过是图外婆经商赚来的钱,自己的音乐路没走好只希望这个女人花钱养他。我感觉我的同学似乎对这个男人甚至更恨一点,因为他恶恶地说这就是一个自私自利的男人,养老花了外婆的大部分钱,却从来没有真心为外婆付出过。不过好在郁郁不得志的音乐人都活不了太久,他的外婆为其送终时也不过50岁左右。
后来又过了好多年,他的外婆遇到了第三任伴侣,也就是那个和外婆开车来迈阿密接我同学的老爷爷。我没见过这个爷爷,但是据说外婆这一次遇到的是真爱。我的同学看起来很有自信,我也就姑且相信他对男人的判断吧。我的同学又兜兜转转说道他的妈妈,他的妈妈有一个中文名字,也很喜欢中国文化,他小的时候还教他唱过一首儿歌,说及,他哼了一小段。我顿时陷入了困惑,按理说中文儿歌就那么几首,我怎么没听过他唱的这首。我让他再口齿清楚的唱一遍,待我真的听懂了才恍然他在唱”两只小蜜蜂。。。“原本欢快的小蜜蜂歌曲被他唱得有点难民逃难的落魄不堪感,我立即笑破肚皮。话又说回到他的妈妈,他说由于外婆年轻时必须奋斗事业,因而没有太多时间照料他妈妈。我猜测加上外婆职场强人的性格,可能这也是她们母女之间没有太多亲昵样子的原因吧。而他的爸妈结婚也比较早,他的妈妈结了婚后也专职家庭主妇,生孩子养育孩子没有太多个人时间,不过!他的妈妈最近两年也在兼职书,我忘了是读本科还是读研究生,但反正快毕业了,他说到时候他们一家要为妈妈大大庆祝一番!
坐在副驾驶上的我又再一次陷入了沉思,也不知是为一位已婚妇女吃力读完学位感到高兴还是揪心,反正在我自动脑补一边读书一边操持一大家子的苦逼画面,我更纠结的问题是读了学位以后,他妈妈也不见得出去工作,那为什么还要攻读学位呢?对他人有如此多偏见的我那年22岁,第一次独自出国旅行。听完故事的我一边赞叹他外婆的坚强,一边暗自许愿希望这样的人生挫折不要发生在我的身上。我希望自己是一个好命的女人。结束了加州之旅以后,我们又发了两通邮件,出乎意料他竟然自责我在加州旅行的时候没有多花时间陪我玩,希望我不要介意他的疏忽,只是那时他刚开学,确实有点忙。我在邮件的这头哈哈大笑,我没想到竟然在他的邮件里看到了他妈妈身上的那种敏感和小心。我连忙解释我那时一个人独自旅行太久了,精神疲倦,只想待在室内,而并不是觉得他不friendly不出去玩。后来我又独自生活了好几年,小打小闹约会过几次,也再也没想起来他外婆的故事。
一天早晨,我照例走过每天都会走过的单行道,左右确认没有飞驰的车辆以后,就要过马路。正在过斑马线的片当,他外婆的故事突然飘进我的脑海。我的大脑飞速过了一遍这个女人一生中的三段感情,然后计算公式般地突然得出了一个我从未想过的结论,也是一个和22岁时完全不同的看法 — 一个坚强乐观的女人在人生的各个阶段都不畏惧爱情。我也不知道我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但是我又这么笃定我的人生也要有这种傲骨。腊月的寒风吹得我头皮很疼,跨到马路的这边时,我压了压我的红色羽绒服,从此以后我只相信我会是一个好命的女人。